澳大利亚：艰难转身中

侯　佳

2009年3月，“金融危机的根源与变革”依然是这个世界的焦点。恰在此时，一篇以此为题的文章刊载在中国知名杂志《财经》上，随即引发中国学术界的争论。其实，引发争论的并不仅是文章本身，还有它的作者——陆克文，现任澳大利亚总理，西方国家中惟一一个能用中文流利表达的国家领导人。

对当下的金融危机进行根本性的分析并给出根本性的处方，是陆克文文章的出发点，也是能引起中国人共鸣的话题。一切看起来是那么令双方满意：中国可以期待这位中国通带来真正的伙伴关系，而澳大利亚也期待它的中国通总理可以打开中国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消费市场。

然而，现实没有这么美丽。即使在双方都感到舒适的经济贸易领域，中澳两国都碰到了困难：即便是在金融危机、全球矿产价格急剧下跌的状态下，澳大利亚政府和企业也不肯轻易给中国企业投资通行证，他们的理由是中方投资的领域涉及澳的国家安全；而涌入中国的澳大利亚企业大多失望而归，据澳商业界初步统计，超过60％的在华投资以失败告终……

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下，“ADVANCE亚洲峰会：澳大利亚的战略认识”3月30日在中国上海召开，我作为澳大利亚外交部邀请的特殊与会者，看到了一个正在向亚洲艰难转身的澳大利亚。

两天的峰会上，一个古老而陌生的主题词——亚洲时代，被主办方反复提及，一切有关澳大利亚未来的挑战与机遇都源于这个主题词。直到19世纪初，这个主题词还是西方不能也不敢忽略的现实，而对于澳大利亚而言，现在想要接受这个主题词更需要勇气和反省精神。

此前，与欧美日保持盟友关系的澳大利亚并没有来得及深入思考“亚洲时代”究竟意味着什么。源自上世纪70年代澳大利亚总理惠特拉姆的“向北看”战略，直到现在更多的都还只停留在经贸领域，对于中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伙伴”，澳大利亚更多的时候是以功利主义来应对。功利主义的优势显而易见，就是随时可以改弦更张，这在以美国为核心的时代不仅行得通而且让澳大利亚受益匪浅：在安全和核心战略领域，澳大利亚享有英美两翼护航；在经贸领域，它又与中国打得火热。

这种日子早在两年前就进入了尾声。2007年，中国超越日本和美国成为澳大利亚第一大贸易伙伴。同年，澳大利亚选出了一位会说中文的总理。有人说，陆克文的出现标志着澳大利亚有可能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因为这位总理一上任就面临着澳大利亚自身经济衰退的巨大压力，而解除压力的阀门在中国。当然，如此具有“战略眼光”的分析还不是大多数澳大利亚老百姓的想法。

在“亚洲峰会”上，陆克文表示：“未来，亚洲是世界大厦具有奠基性的那块砖石，而不是我们要时刻防范的竞争对手。”而一位澳大利亚前任外交官在峰会上说：“澳大利亚从地理位置上看更像是个亚洲国家，而文化上更像是个西方国家。那就让我们成为弥合亚洲和西方差异的典范吧。”

但如何弥合呢?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岛屿和最小的大陆，澳大利亚自建国起就陷入双重性格：在亚洲国家面前，它是高人一等的“西方大国”，而在英美等国面前，它却是个不得不跟从的“小兄弟”。

“重新寻找塑造澳大利亚就从澳大利亚人开始。”一个更为宽容多元的澳大利亚正在形成，一个天然与亚洲有着密切联系的澳大利亚正在出现。在亚太地区有超过一百万的澳大利亚人活跃在商业、教育、文化、科技等各个领域，他们已经与所在国建立起密不可分的联系。

然而，一个尚在形成中的趋势，或是散落在海外的澳大利亚人，并不能取代澳大利亚的本土决策，而那里的决策更多受制于当地民意。就在“亚洲峰会”举行之际，澳大利亚媒体再次大肆抹黑扭曲中国的形象，甚至不惜再次制造所谓“中国间谍案”，将陆克文的执政党拉下水，潜在的误解也在民众心中滋生。澳大利亚又回到双重性格的深渊。根深蒂固的传统模式和意识形态将是其自我重塑的最大障碍。

尽管艰难，澳大利亚的转身还是出现了，它开始于一个“亚洲时代”的战略定位。“我从没放弃过向北看的战略。澳大利亚的未来不在欧美，在亚洲。”澳大利亚前总理、亚洲博鳌论坛创始人霍克在峰会上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