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中共党小组建立问题的考辨
2009-06-10张明楚
张明楚
拙文《中共黄埔军校特别支部并不存在》(见《广东党史》2008年第3期)已就中共黄埔军校党组织的情况作了初步探索,现根据有关史料和文献,想对这一问题作进一步的探索,以求党史界专家、学者的指教。
黄埔军校正式成立于1924年6月,第一期新生于5月5日开始入伍编队,总计新生470名,分编第一、二、三、四队统为步兵科。9月,军政部讲武堂等单位又转来150多名学生,于是成立第六队。黄埔军校刚成立时,中共中央从各地党组织和群众团体中抽调一批中共党员和青年团员投入第一期受训。周恩来说:“当时黄埔军校有六百学生,大部分是我党从各省秘密活动来的左倾青年,其中党团员五六十人,占学生的十分之一。”由于在军校的学生中有了一批共产党员的青年团员,根据中共党的组织原则,在黄埔一期学生队中开始建立秘密的中共党组织。
刘天在《中共黄埔特别支部的起源与发展》一文中说:“黄埔军校第一期的时候,学生数目不多,但因第一期学生是由各省秘密招来,所以CP分子所占的百分数颇不少。那时在区军委周恩来的领导下,成立了第一个的黄埔支部。第一个黄埔支部的书记是蒋先云,宣传干事是王逸常,组织干事是杨其纲,候补干事是许继慎与陈赓。总之,支部干事会的五个人,都是第一期同学。”
刘天一文存在着明显的错误与不实。按照中共三大党章的规定,当时党的基层组织是小组,而并不是支部,更无支部干事会的机构设置。支部干事会的设置是由1925年1月召开的中共四大所规定的。中共四大不仅第一次将支部规定为党的基本组织,而且还规定了支部的组织机构,指出支部的领导机构为支部干事会,“每支部公推书记一人或推三人组织干事会,隶属地方执行委员会,不满三人之处,设一通信员”。根据中共四大的规定,支部干事会由3人组成,因而也不存在由5人组成的支部干事会。
黄埔一期学生队中建立的是中共党小组,而并不是党支部,这可从有关的史料中得到证实。据时任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区委组织部负责人的黄居仁于1925年1月1日所作的第一号报告称:黄埔军校有青年团员31人,“自新区委成立后,曾与C.P.区委协同派人到去组织。现已将该校人数分为五小组,各小组每周开会一次。组长联席会议亦每星期一次,区委曾派员参加。现尚能依期开会,但只报告C.P.,而不报告S.Y.。因军事运动多属政治运动的工作,故虽C.P.与S.Y.混合组织,亦多由C.P.区委指挥。”从黄居仁的报告来看,一是黄埔军校中共党组织成立的确切时间应是1924年11月。黄居仁说,自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新区委成立之后,与C.P.区委协同派人到黄埔军校去建立组织。而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区委改组的时间是1924年11月中旬。据陈延年(时为团中央特派员)于1924年10月28日致邓中夏的信称:“定于十一月五日召集改组大会,解决一切问题。”11月5日至12日,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区委连续8天召开区代表会议,选举产生新区委。会后,社会主义青年团广东区委给团中央的报告说:“自新委举出后,经于十三日下午一时开第一次区委会。”据此可知,青年团广东新区委派人协同C.P.区委到黄埔军校建立组织,应在新区委正式成立之后的11月中下旬。二是黄埔军校建立的是党、团混合组织,但以C.P.小组的形式存在并开展活动,由C.P.区委即中共广东区委直接指挥。黄埔军校始终不存在青年团(后改为共青团)组织,只存在中共党组织,关于这一点,曾是黄埔五期的张宗逊说:“中国共产党在黄埔军校只有党的组织,没有青年团组织,我一到黄埔军校报到,党组织即通知我由共青团员转为中共正式党员。”三是黄埔军校一期共建有5个党小组,也就是按照5个学生队来建立的,并没有建立党的支部。
关于黄埔一期五个党小组的负责人,因掌握史料有限,笔者目前只认定一人,即郭俊。郭俊,湖北安陆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八期步兵科毕业。1923年,郭俊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1月,中国共产党帮助孙中山改组了国民党,实现了第一次国共合作,并着手筹建陆军军官学校(即黄埔军校),郭俊经党组织委派奔赴广州,参加黄埔军校的创办工作,担任黄埔一期第三队第一区队长。“郭俊在黄埔军校担负着秘密开展党的工作的任务。由于校内国民党右派的阻挠和限制,活动非常困难。那时,他常常利用课余、夜间、野外散步等各种机会和多种形式,单独秘密地进行党的活动,有时,郭俊也利用星期天休息的机会,组织他那个党小组的学员,到广州东皋大道的一个礼堂去听党内的各种报告。在这里,郭俊等还听到了第三国际派来的首席政治顾问鲍罗廷对当时国际形势的演讲。”据此可知,郭俊应是黄埔一期第三队中共党小组的负责人。
中共四大后,黄埔军校中共党组织仍然采取秘密小组活动形式。中共四大虽然在党的历史上第一次将党的支部确定为党的基本组织,但并不是所有党的基层组织立即由党的小组转为党的支部。如成立于1924年11月的铁甲车队建有中共党的小组,最初有党员5人,即廖乾吾、徐成章、周士第、赵自选及曹汝谦。以后又发展和调来一批党员,但一直到1925年11月合并成立叶挺独立团,“铁甲车队始终都设党小组,没有改为支部”。黄埔军校的中共党组织大致上也是这种情况。
1925年2月,黄埔学生军奉命参加第一次东征,周恩来随军出发。当时,黄埔军校内先后成立了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双方在拥护还是反对孙中山的三大政策等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以致发生管理部主任林振雄(孙文主义学会分子)枪击李汉藩(青年军人联合会成员)的事件。鉴于此种情形,廖仲恺曾致电蒋介石要周恩来回黄埔军校,但蒋介石复电称前方工作重要不同意周恩来回来。廖仲恺便去找陈延年,请陈延年出来代理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因陈延年刚担任中共广东区委书记不久,工作繁忙不能脱身,便向廖仲恺推荐了包惠僧。同年2月至8月,包惠僧接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职务。根据陈延年的要求,包惠僧对黄埔军校的中共党组织负有指导的责任。据包惠僧说:当时黄埔军校中“共产党与青年团的工作,是采取秘密小组的活动”。
1926年3月20日,蒋介石一手制造了中山舰事件。为了加强黄埔军校中共党组织的领导力量,中共广东区委决定在黄埔军校成立中共党团,其成员包括恽代英、熊雄、聂荣臻、陈赓和饶来杰。建立党团这也是中共四大所确定的。中共四大通过的《对于组织问题之议决案》规定:“吾党在国民党及其他有政治性质的重要团体中,应组织党团,从中支配该党和该团体的活动。”之后,在1927年6月的《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决案》和1928年7月通过的中共六大党章中,均对党团的性质和职能作出规定。直至1945年6月通过的中共七大党章,才将党团改为党组。党团的主要作用“是为实现党的政策,加重党的影响于各种非党的组织”,但它对本单位的党组织不起领导作用。因此,在黄埔军校建立中共党团的同时,中共广东区委又委派军委干事饶来杰以区委特派员名义到黄埔军校负责中共党的组织工作。饶来杰说:“熊雄是党在军校政治部的领导人,负责全校政治教育和宣传工作,制定全校政治教育计划,安排政治课程。政治主任教官恽代英协助。政治部行政事务和办公厅日常工作处理由聂荣臻协助。陈赓负责团结军校青年军人工作,参与青年军人联合会、黄埔同学会等社会团体有关各项活动。我则负责把军校各部门和团队的中共党员分别组成各基层小组,由小组长直接和我联系,沟通他们与区委军委党的组织关系,接受党的教育,遵照上级指示从事各项革命活动。”
中共四大之后,黄埔军校的中共基层党组织为什么仍然采取秘密小组的形式,而没有转为党的支部?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笔者认为这与中共中央当时对军事工作不够重视有着密切的关系。1925年上半年,广州革命政府相继取得了第一次东征和平定杨希闵、刘震寰叛乱的胜利,之后进行了改组广州政府和改编军队的工作。7月1日,国民政府在广州成立后,将黄埔军校校军和驻在广东的粤、湘、滇军先后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六个军,但共产党人只担负国民革命军中的政治工作,这些军队的指挥权掌握在蒋介石和其他旧军人手中。
与此相联系的,当时中共中央对党在国民革命军和黄埔军校中的组织的建立和发展作了严格限制。1926年9月,《中央通告第二十号一对于军事组织系统及其与党的关系的新决定》明确规定:“关于军队中党员组织,不仅在国民革命军中不发展党的组织,不便有党支部,对于其他军队,甚至在反动军队或土匪中亦不能,且不必有党的支部组织。”并规定:“军队中同志的组织,应为纯粹按照军事系统的组织,如特派员干部小组等,直接归军委或中央军部管辖。”按照这个规定,我们就不难理解,黄埔军校自成立起,尤其是中山舰事件之后,中共基层组织只存在党小组与特派员这两种组织形式,而始终没有出现支部这一组织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