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第一夫人”周美青

王　丰

以前台湾的“第一夫人”，不是失之于高贵，就是失之于庸俗，两个极端，都不是周美青要的

一年来被台湾传媒取了一个“酷酷嫂”雅号的周美青，近期陪同马英九出访，成为台湾瞩目焦点。随团记者24小时全程采访与摄取画面，让这位“第一夫人”原汁原味的“酷酷”风格，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公众面前。

然而，“酷酷”风格只是表象，一年来，她强烈意识到身为领导人的太太，首先必须学习亲近土地，亲近人民，用心倾听人民声音。过去一年，是周美青此生变化最大的一段岁月。

“马夫人不在”

昔日台北再兴中学同学、资深演员张艾嘉，一年前打电话到马家，脱口而出问道：“马夫人在吗？”周美青也许没听出是张艾嘉，直觉反应式回说：“不在！”她对“夫人”二字感到刺耳，她更愿意要朋友叫她周美青。

周美青的“酷”，不在她的肢体行为、外貌衣着，而在她实际精神的呈现。2002年11月，台北市举办市长候选人辩论会，当辩论会结束，记者围着周美青，要她为当天马英九的辩论表现打分数时，周美青讲出这么一句话：“ For all these years（所有这些年），我永远是他最忠诚的反对党！”在一个没有魏征、没有忠臣良相的世代，周美青把自己当成马英九的魏征。

2008年2月14日，正逢一年一度的西洋情人节，台中市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情人节音乐会，活动名称叫“浓情蜜意不能没有你”。国民党“总统”、“副总统”候选人马英九、萧万长和台中市长胡志强三对夫妇，在台上合唱一曲《今天你要嫁给我》，周美青还主动对马英九献吻。胡志强在当天的音乐会场，用感性的语气讲了一句话：我要讲一句最恶心的话。我相信周美青将来一定是最好的第一夫人，我有把握！

胡志强说这番话的时候，多少富于助选意味。马英九上任迄今已有一年，台湾民众正以自己的感官，印证胡志强那句话，到底是否一语中的？

周美青旋风真正席卷全台湾，也就在2008年初，岛内领导人大选臻于极度白热化的阶段，此前，她只是一个民众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岛内历次选举，所有的候选人都习惯于{黑对手、挑衅对手，以扳倒对手为宗旨，但周美青选择的竟是赞美对手。例如，2002年底马英九与民进党的李应元争夺台北市长宝座时，周美青曾经当众说李应元的太太黄月桂“比我甜美多了”。

郭建成，是台北木栅区兴隆警察派出所主管，派出所距离马英九家不过咫尺之遥。他在接受传媒访问时说，他到兴隆派出所服务一年以来，马太太（周美青）从不曾到派出所找他们做什么事，郭建成说：“记忆中，马太太向来独来独往，没有安全随扈，也不曾差遣过管区什么事。”过去半个多世纪以来，台北历任市长和市长太太，有人甚至把警察当成自家佣人一样使唤，但周美青和马英九从不做这种事。郭建成说，她连停车位都是自掏腰包租来的，从不使用一丁点特权。

在马英九胜选后岛内传媒疯狂歌颂他的那段时日，周美青继续搭公车、捷运上下班，然而，在传媒记者天天大阵仗跟拍的情况下，她也不得不认真思索是否离开职场的问题。纵使传媒民调数字显示，48%的岛内民众支持她继续当个上班族，而且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律限制“第一夫人”的工作权，但她敏锐意识到这48%的数字，与马英九58.45%的得票率，落差10个百分点所代表的涵义。

虽然“酷酷嫂”原本认定马英九是马英九，她是她，但她还是选择了急流勇退。她快刀斩乱麻，很快就从兆丰银行办理退休。兆丰银行旗下的“中银文教基金会”特意紧急召开董事会，选举周美青为“中银文教基金会”副董事长兼执行长。这个职务看似与兆丰银行有关，实际上完全是无给职，也即是个没有薪水的职衔。早一天，台湾红十字总会召开理事会议，总会会长陈长文律师提名周美青作为该会名誉会长，获得与会理事一致鼓掌通过。

高贵和庸俗，都不是她要的

从平民百姓角度观之，不管是“中银文教基金会”副董事长兼执行长，或者是台湾红十字总会名誉会长，加诸于周美青头顶，不过是锦上添花。然而这两个职衔，却是一种转型的宣示，不仅意味着周美青告别上班族时代，也意味着她开始要去塑造新时期的“第一夫人”身影。

老国民党时期的“第一夫人”身影，从宋美龄、郭德洁(李宗仁夫人)、刘期纯（严家淦夫人）、蒋方良（蒋经国夫人）、曾文惠（李登辉夫人），以迄民进党时代的吴淑珍，不论她们在历史上留下何等评价，这些个“第一夫人”，不是失之于高贵，就是失之于庸俗，两个极端，都不是周美青要的。

离开职场后不到一个月，周美青出发了，朝她的人生新目标前进！

第一站，是台湾南端的屏东泰武国小，这所小学连同幼儿园的孩子，仅有65人，学校近年因为经费困难，面临裁并危机。马英九之前也曾反对裁并学校的计划，他说：“万一学生变成中辍生，省下的钱恐怕还不够盖监狱！”校长简炎辉抓住机会告诉周美青，他非常担心并校，周美青连说几句“我听到了，听到学校的声音了”。学校希望周美青的关切，能免去被裁并的命运。

周美青送给每位小朋友一只绒毛小熊及好多饼干，这些穷苦的孩子恐怕是此生第一次拥有新玩具。周美青告诉孩子们：“加油，更要有自信！”在这里，周美青认了一个干儿子，卢峰豫小朋友。

关怀孩子的行动不能一曝十寒，必须持续进行。一个月后，台北历史博物馆举办“惊艳米勒——田园之美”画展，当参观人数突破30万人这天，周美青邀请屏东泰武国小38位小朋友北上看展，参观画展之前，周美青在“敦安基金会”迎接小朋友，周美青不停和女老师、孩子们热情拥抱，亲切询问孩子们：“爸爸有没有来？”、“你好像晒黑了喔！”屏东县的几所原住民小学经由周美青等人协助，能有机会搭高铁上台北看米勒画展、长毛象，这些乡下孩子绝大多数是第一次进城。佳义国小教务主任蔡义方说，“这回佳义的孩子总算可以出去走走了。”

2008年12月，周美青第三度造访屏东县原住民部落，这一次，周美青是和中央大学教授洪兰、洪玲两姐妹，及东元科技基金会相关人士连袂南下，抵达偏远的三地门乡德文分校、大社分班。周美青这趟旅程的最大目的是，希望能为偏远学校提供更多协助。周美青亲切地告诉这群原住民孩子：“你们很棒，要加油哦！”周美青在和干儿子卢峰豫热情拥抱时，直问他上国中之后的情况。德文分校及大社分班是三地门乡最偏远的部落，分配到的教育资源也最少，学校大力推动阅读，但图书设备仍缺乏，周美青相当关心孩子们的阅读成效。

马英九选前，曾经到台湾南部乡间long stay（长住），希望能汲取台湾草根的生活经验，同时获得台湾南部选民的认同。周美青在过去一年间一趟又一趟往返于台北及台湾南部、东部，她的long stay，较诸她丈夫的long stay，更具备了深植民心的意义。

检视周美青船长之女的出身背景，很容易理解她人格特质的根源。周美青的父亲周兆溎身形高大，昂然180多公分，身躯壮硕，对孩子严格到无以复加。父亲不仅严谨，身教更重于言教，年节祭祖规矩形式，一丝一毫不敢造次，教育孩子更奉儒家三纲五常为圭臬。在这样的家世背景之下，尽管周兆溎收入颇丰，但周家子弟在严格庭训之下，从不敢浪费，更不趋炎附势，有节有度，周兆溎的教育，深深铭刻在周美青脑海里。

和历任“第一夫人”相较，论豪富，周美青显然远不及宋美龄，但是，周美青能蹲下身子和小贩聊聊天，能够热情拥抱一身臭汗的原住民孩子，能更真诚地亲近这块土地和人民。论勤勉节俭，她和蒋方良伯仲之间，但她更善于倾听平民的声音，原因是她本就来自民间，和民众之间并未隔着樊篱。

未来岁月里，周美青会不会是胡志强所谓的“最好的第一夫人”？我们不知道，但是，人们已经看见周美青正往这条路径上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