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体育卫生工作推进过程中的障碍分析

吴 键

2008年底,笔者随国家督导团到基层进行学校体育卫生的专项督导。经过一周的督导工作,笔者对基层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实际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以下就对华北某地省、市、县三级政府及20所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检查情况谈谈个人的思考。

一、督导背景及基本情况

本次督导是对2007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青少年体育增强青少年体质的意见》(以下简称“中央7号文件”)发布一年半以后各地贯彻、执行情况进行的专项检查调研。

按照督导检查方案,督导检查组重点查看了华北某省两市4县20个学校的学校体育卫生工作情况,召开教师座谈会、家长座谈会4次,听取省、市、县政府教育行政部门及学校有关学校体育卫生的汇报并查看相关文件资料。

总体而言,中央7号文件的颁发,对学校体育卫生工作是一个重大的推动。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加强领导,建立机制,完善管理,出台了一些配套文件,比如,该省、市、县贯彻落实7号文件的实施意见、阳光体育运动推进方案、学校食品卫生安全应急机制、学生健康体检制度等等。所有这些文件的颁布取得了重要的实际意义:进一步完善了管理制度,保证了学校体育卫生工作师出有名、有法可依。

各级政府特别是教育行政部门加大了宣传力度,社会各方面都加入了“加强青少年体育增强青少年体质”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的宣传活动,“每天锻炼一小时,健康工作五十年,幸福生活一辈子”理念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同,也得到了学生家长的理解和支持,为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加强创设了良好的社会环境。

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创新大型体育活动和竞赛形式,组织不同形式的大型体育活动,启动和推进了全省体育卫生工作的开展。比如,青少年阳光体育运动现场推进会,学校体育节等等。这些活动带动了全市体育活动的开展。

(一)学校体育工作的进展

1.加强管理,基本保证了一小时体育活动的落实

从检查的情况看,大部分学校能够落实学生每天一小时的体育锻炼时间的规定,有的地方制定了具体的管理措施,确保一小时的真正落实。比如有的地方组织实施了“121”工程(学生每天锻炼一小时,每个学生学会两项以上体育技能,每人获得一个好成绩),并且严格实行“三统一”制度(统一规定大课间和课余活动时间,统一落实体育课时数,课外活动统一实行“七定一表”),基本做到了“天天有时间,人人都参与”。

2.执行国家课程标准,体育课开设情况良好

从检查的情况看,大部分学校能够按课程标准的要求,开足开齐体育课时。从各学校的课表安排看,各学校都能够严格执行小学1-2年级每周4课时,小学3-6年级和初中每周3小时,高中每周2课时的规定要求。

3.因地制宜开展大课间体育活动

从检查的情况看,大部分学校都能够有计划地组织大课间体育活动。部分学校根据自己学校场地小、人数多的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开展符合自己条件的体育活动。比如,有的采用集体跑步、方队行进等形式保证大课间活动的落实。

4.多种渠道加强学校体育场地设施建设,加快器材配备达标

从调查的情况看,各地利用“双基”验收、体育竞赛、学校标准化建设等途径,加快了体育场地设施建设和器材配备。一些有地方特色的做法有推广意义。有的地区实施中小学“快乐体育园地”的建设, 有力推进了农村地区中小学办学条件的改善,充实了体育活动场所和设施器材。

5.实施“初中毕业生升学体育考试”制度

从2008年开始,同步实施了初中毕业生升学体育考试,以满分30分计入升学总分。体育考试的实施有效提高了学校体育的地位,引起了社会、学校、家长、学生对学校体育工作的重视。

(二)学校卫生工作的进展

1.安全饮用水提供情况良好

从调查的情况看,大部分学校的饮用水问题能够得到解决,采用深层地下水机井,并实施密封处理,保证了饮用水源的清洁。二次供水箱均能做到定期消毒、定期检测水样。大部分学校能够为学生提供开水,解决了学生在校的喝水问题。

2.学校食堂卫生情况较好

从调查的情况看,被调查学校食堂的硬件设施基本达标,食堂面积和操作间达到规定要求,食堂有卫生许可证,从业人员均有健康证。为了保证学校食堂的安全卫生,有的地区规定:坚持由学校为主体自办学校食堂,不得外包。

3.大部分学校能够坚持做眼保健操

从调查的情况看,大部分学校能坚持每天做眼保健操,并将眼保健操的时间安排到学校作息时间统一实施。

4.部分学校能够坚持进行定期的学生体检工作

从调查的情况看,部分学校能够坚持进行学生每年一次的体检工作,建立健全了学生健康档案的管理制度。定期体检工作的开展为及时发现和切断传染源提供了制度保障。某学校在2008年的体检工作中发现四例肺结核病例,其中一例处在活动期,有很强的传染性,如果不及时发现、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5.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与应急机制运转情况良好

从调查的情况看,“非典”期间建立起来的学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与应急机制在“非典”以后得到了延续和巩固。大部分县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建立了责任到人的应急机制和报告制度。

二、存在的问题

依照7号文件以及教育部的相关要求,督导中也发现学校体育工作仍然存在许多问题。

(一)总体评价

从调查的情况看,总体印象是:从学校体育与学校卫生工作相比而言,学校体育工作相对好一点;从区域来分析,乡、村学校比县级学校差,乡镇以下的学校体育卫生工作是薄弱环节;从学段来分析,小学要比中学差,村级小学又要比中心小学差。

(二)具体分析

1.联席会议制度有待落实

中央7号文件要求建立“在党委和政府领导下的由教育、体育、卫生部门和共青团组织等共同参加的联席会议制度,统筹协调青少年体育工作中的重要问题”。但是,这个要求并没有得到落实。

2.教师结构性缺编严重,体育卫生师资配置不足

在初中尤其是小学阶段存在专职体育教师相对少,兼职教师比较多,体育教师教学工作量大,师资专业水平低等问题。基层特别是乡镇,在职体育教师的培训工作相对薄弱,无系统培训计划,管理不到位。部分学校没有体育教材、教师参考书,部分体育教师没有教学计划和教案。

3.部分学校体育场地器材建设不能达标

检查发现,乡镇以下学校,相对众多的学生人数,存在体育场地狭小,不能满足学校体育活动需要等问题。有的学校场地长期缺乏维护,尘土飞扬、坑洼不平,不利于学生的体育活动;部分学校特别是小学的体育器材配备不能达到标准,从使用情况看,大部分利用率很低。

4.《国家学生体质健康标准》不能严格执行

检查显示,多数学校《国家学生体质健康标准》测试报告和公告制度、新生入学体质健康测试制度没有严格执行。有的学校提供的测试和达标统计情况不符合规范。有的学校只是简单进行了测试和统计工作,没有进行科学的分析,更没有用分析结果来指导体育教学。同时,没有按照教育部要求,由学校直接进行网上上报,而是上报给县市教育局再上报,导致数据的真实性大打折扣。

5.部分学校每天一小时体育活动时间得不到保证

特别是毕业班的体育课时间不能保证,课业负担比较重。有的寄宿制学校没有很好地坚持早操制度,没有定期巡查制度。

6.学校卫生专业技术人员严重配备不足

大部分学校是兼职卫生(保健)人员。许多兼职卫生人员每周还承担8～12节课的教学任务,对学校卫生工作的内容和业务不熟悉、不了解。

7.部分学校学生健康档案基本空白,医学体检没有形成制度

2008年度由于体检费问题没有解决,部分地区体检工作已经停止。部分学校以体质健康标准的测试替代医学体检,或者将两者混为一谈,普遍把体质健康标准监测档案作为学生健康档案展示。

8.部分学校学生视力检查没有真正落实

没有视力检查的原始记录表,学生视力不良率没有记载。部分学校提供的资料是临时突击的,甚至出现了违背基本常识的记载。部分学校眼保健操的动作规范化程度不高,没有相应的管理制度和正确的培训措施。有的农村小学,眼保健操没有时间保证。有的学校教室采光和照明不能达到教学卫生基本标准。

检查中还同时发现,“公共体育场馆和运动设施免费或向周边学校和学生开放”、“推行校方责任险”等工作并没有得到落实。

三、分析与思考

1.自上而下的行政力量,仍然是当前中国学校体育卫生改革发展的重要动力

与我们国家的管理体制相适应,依靠国家行政的权威性和强制性,中央7号文件的颁布以及国家多个部门的联合部署,包括配套文件、政策的制定、专项活动的组织、社会动员与宣传等等,在整个社会营造了良好的氛围,这些对于在短时间内动员社会参与学校体育卫生的改革和改善学生的体质健康的活动是十分有效的,同时,对于教育社会,引导社会重视学生体质健康和学校体育工作都是十分有利的。因此,7号文件的颁布,引发了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新气象,比如,阳光体育运动等等,从一定程度上说,是中国学校体育卫生事业发展进程中的又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2.针对性管理制度的缺失,使得行政力量的有限性暴露无疑,阻碍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进一步发展

为保证中央7号文件的实施,国家多个行政部门采取了联合行动,强化已有的政策法规、制定新配套法规。从具体实施执行看,刚性的、硬性的规定执行情况有明显的进步,比如,初中升学体育考试、体育卫生器材配置、教师配备、体育课开课、每天一小时体育活动等等。即使不能完全落实,被检查学校也自觉感到差距,有达到标准的意识。

但是,一些涉及多个行政部门的规定、柔性的规定或意见却难以执行。有的即使落实了,也是暂时应付,对解决具体问题无实际意义。比如,公共体育场馆向学校开放、多部门联席会议制度等。笔者认为,这些意见体现了社会的美好理想,所谓“应然”,但事实上有脱离实际的成分。

就当前对学校体育卫生工作而言,加强行政力量是必须的,改善社会整体氛围也是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有针对性的、具体的教育政策和规定。国家的相关规定如果不能结合当地的物质条件,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执行能力,行政能力必然会由于资源的限制、管理水平的限制而受到极大的制约。

3.学校管理的偏差,是学校体育卫生工作最大的障碍

随着我国教育法制建设和管理体制的日益健全、政府职能的不断强化,国家对学校体育卫生工作的管理和指导日臻完善,法规、政策似乎也达到“全覆盖”状态,但是执行情况不佳是当前存在最严重的问题。本次督导发现,体育卫生工作不能正常开展的最大阻力还是来自学校管理的偏差。不仅仅是初中毕业班、高中毕业班不开体育课,有的学校根本就没有将全体学生的体育卫生工作列入学校教育的一部分:30个班级的小学只有一个兼职体育教师,3000多人的高中学校体育器材少有使用痕迹,20个学校只见到一种体育教学参考资料,一半以上学校没有体育卫生师资的培训记载……这种情况存在的直接原因是学校不重视。一个学校是不是开设体育课,体育课能不能有教学计划,一个学校能不能有专职体育教师,完全是学校能够决定的。

检查发现,随着人口变化和新入学人数的减少,师资结构性问题突出,体育、卫生、音乐、美术老师严重缺乏,其他学科老师则超编,但是,在聘请新教师的时候,仍然是重在引进所谓主科教师,排斥音体美。寄宿学校的早操以及课间操的组织应该是相对容易的,对学生健康、学校管理也有好处,但众多学校并不重视。有的高中学校尽管按标准配备了足够的体育教师,但精力却放在了体育专业高考上,学校体育也彻底变成少数人的升学工具。

另一个阻碍学校体育工作开展的重要原因是有的学校将体育视为有可能造成学生伤害的危险性活动,内部的许多规定,比如,禁止器械体操的教学,直接限制正常体育活动的开展。

因此,一部分学校管理者成为学校体育卫生事业发展的最大障碍。

4.家长的困惑与从众,直接影响学生参与体育锻炼的行为养成

事实上,基于理性思考,许多学生家长为自己孩子健康素质低下担心,更希望孩子有个好的身体,所以觉得应该重视体育,因此,家长对学校正常的体育卫生工作,如体育课、课间活动、学生体检、视力保护等等,都是支持的。难以想象,学校开展正常的体育工作会遭到学生家长直接反对。但是,家长也担心过多的体育活动是不是会耽误学习、体育活动有没有安全保证等问题。有的学校不开展正常体育卫生工作,并且一再向家长暗示:一切要为文化学习让路,多放一点时间在文化学习上对学生更好。对此,学生家长绝对不会反对。因为,面对沉重的升学考试压力,家长认为,选择让孩子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完成学业而牺牲孩子的锻炼时间是值得的。因为考试考的是文化课,当然多复习就有可能得更高的分数。更何况,头脑中是寒窗苦读的传统思维,周围都是别人孩子发奋读书的身影,家长总是觉得不踏实。因此,学校不开展体育活动而让孩子把参加体育活动的时间用在文化学习上,尽管没有多大用处,但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处,更何况还图个安全。于是,学生被禁锢在教室就成为一种常态。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体育卫生艺术教育研究中心10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