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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者 梁羽生

2009-06-02何林静

数位时尚·环球生活 2009年3期
关键词:梁羽生武侠金庸

何林静

我们不想起梁羽生已经很久了。

说起来他实在是家喻户晓的一个名字,只是新派武侠小说的黄金时代早已远去,其中金庸小说又在官方默许以及民间热捧的情况下被无上限地拔高至一个近乎于《圣经》的地位,梁羽生便淹没在这被垄断的热闹里了。以至于他逝世的消息花了三天的时间才从澳洲传回中国。

此时我们只能从各方人士的片言只语和他自己的文字里尽可能拼贴出一个完整而鲜活的形象来,然后才说:这个叫梁羽生的人,开创了一个属于全体华人的浪漫新世界。

出身诗书世家“无缘”武侠小说

梁羽生,原名陈文统,1924年4月5日出生在广西蒙山的书香门第。外祖父刘瑞球是晚清举人,年轻时曾到日本留洋,回国任清军标统,后因辛亥革命爆发而归隐故乡,终日下棋填词、吟风弄月,成了当地颇具声望的一位文人。受外祖父影响,小梁羽生从八岁起便开始学习诗词与下棋,九岁时就在诗词方面小有成就。

有一年,一位姓范的老先生,曾作过清朝的道员(正四品),到梁羽生家做客。待范道员酒酣耳热时,想起陈家有个小孩会做对联,便将梁羽生叫到身边,出了个上联给他:“老婆吹火筒”(“筒”在蒙山方言里音如“洞”)。梁羽生觉得这个题目挺有意思,略加思索即对以下联:“童子放风筝”。范道员当即首肯,小梁羽生的名气就更传开了。

尽管梁羽生自幼便博览群书,但看的武侠小说却并不比别的孩子多,甚至可能更少。因为在父亲陈品瑞看来,武侠小说无非是些荒唐的“杂书”,孩子看多了无益,所以梁羽生念的大都是古典文学、唐诗宋词。在他成名后,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一般的‘绣像小说,如《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之类的我倒是看过,但这些小说虽然写的是武艺高强的英雄,但也仅仅是一般的通俗小说而已,算不上武侠小说。真正的武侠小说,我似乎只看过2部:《七剑十三侠》和《荒江女侠》,而且还都是偷偷看的。”

任性青年特立独行

因为梁羽生的家境好,在家娇生惯养,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入校念书后显得尤为不适应。“他在生活上不拘小节,喜欢睡懒觉,穿的衣服经常连纽扣扣错了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要军训,他出操的动作和步伐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广西师大教授钟文典在回忆起自己儿时的玩伴梁羽生时如实说到。而给钟教授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有一次,梁羽生睡完懒觉去烧水房打热水洗脸,结果与烧水伙计发生争执,最后年少气盛的梁羽生在打斗中不慎将自己的一只鞋子扔到了正在烧水的锅炉中,结果整锅水都报废了,为此全校还闹了场不大不小的水荒。

青年时代的梁羽生不单在生活上特立独行,在学习上也非常自我。因为喜欢国文和历史,所以国文和历史成绩总能拿到最高分,但却深恶英文和数学,以至于在升入初中后,曾因英文和数学不及格而不得不留班一年。后来,在兄长陈文山的帮助下,恶补数学,成绩竟飙升至班级优秀之列,最终考入广西岭南大学。

进入大学,因为时代潮流所驱,梁羽生选读了当时甚为吃香的化学专业,后又因为动手能力太差,无法胜任化学实验,不得不转到了经济系继续完成学业。1949年,梁羽生大学毕业,进入香港《大公报》任助理编辑。1953年调入《新晚报》任副刊和小说版编辑。

“武林大赛”成就文坛巨匠梁羽生

1954年,香港武术界太极派和白鹤派发生争执,两派掌门人吴公仪和陈克夫相约在澳门新花园擂台比武,以决雌雄。这场比武经港澳报刊的大肆渲染而轰动香港,但两位掌门人的临场表现却让人颇为失望,与传说中的神乎其技风马牛不相及。《新晚报》主编罗孚灵机一动,力劝陈文统撰写武侠小说,在纸上再现“江湖”辉煌。次日,《新晚报》就预告要刊登武侠小说以满足“好斗”的读者;第三天,陈文统“只酝酿了一天”的《龙虎斗京华》就开始连载了,笔名梁羽生。一年后,罗孚又请来金庸“参战”,于是,《书剑恩仇录》横空出世。金梁联手,正式掀起了“新武侠小说时代”的序幕,这是后话。

《龙虎斗京华》甫一亮相,便一纸风行,好评如潮,报纸销路大增。原打算只写一部便停笔的粱羽生,欲罢不能,因为不但《新晚报》要不断连载,《大公报》等报见了,也纷纷向他索稿,于是梁羽生声名目隆,成了分身乏术的“抢手货”。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写,就是整整三十年。

古有瑜亮斗智今有金梁“比武”

作为新派武侠的代表人物,梁羽生和金庸几乎每时每刻都被拿来比较。这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两大武侠才子有着许多密切的联系和相似的经历——两人都在香港《大公报》做过编辑;金庸比梁羽生大一岁,梁羽生写武侠比金庸早一年;梁羽生30岁写《龙虎斗京华》,金庸3l岁写《书剑恩仇录》,两部书均在《新晚报》连载。因为梁羽生创作时间较金庸长,所以作品也更多。梁羽生一共写了35部武侠小说,160册,1000多万字;而金庸则写了14部小说,3000多万字。

曾几何时,梁羽生和金庸的关系,一度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梁羽生本人也曾撰文评价过自己跟金庸的作品:“近十年来港台东南亚各地武侠小说大兴,开风气者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而当谈及两人的区别时,梁羽生则巧妙的回答说:“梁羽生的名士气味甚浓,而金庸则是现代的‘洋才子。”在上世纪90年代的一次悉尼作家节武侠小说研讨会上,梁羽生还当面赞扬对手说:“金庸先生是中国武侠小说作者中,最善于吸收西方文化的作家。有人把他比作法国的大仲马,他是当之无愧的。”

然而,当年一力促成梁、金开始连载武侠小说的罗孚却透露:“在我看来,梁羽生对金庸是有点不服气的。”

的确,在梁羽生那篇著名的《金庸梁羽生合论》中,梁羽生自认在诗词的运用上要胜过金庸许多,其中一个有力的例证就是金庸在《射雕英雄传》中闹出的“宋代才女唱元曲”的笑话。黄蓉与“渔樵耕读”的樵夫对唱《山坡羊》的曲子,曲子的作者是元代张养浩,晚于郭靖黄蓉所生活的年代。梁羽生还在文中批评金庸很少用回目:《书剑恩仇录》中他每一回用七字句式的联语回目,“偶尔有一两联过得去,但大体说来,经常是平仄也不合的。就以《书剑恩仇录》第一二回凑成的回目为例,古道骏马惊白发,险峡神蛇飞翠翎,古道、险峡都是仄声,已是犯了对联的基本规定了。”此后金庸还真就没有再用回目,而改用新式标题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尽管梁羽生在自己的武侠世界里写尽了风流名士,但在现实生活中,他却是个侠骨柔情、痴情专一的人。

曾经有记者问到他对婚姻和情感的看法,他用颇具梁式风格的诗词回答道:“爱情很有意思。在我看来,天下的爱情不外乎四种。一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第二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第三种,‘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圣洁的爱;第四种,就是一句流行的了,‘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当记者又追问“会爱上哪一个自己笔下的角色”时,他则笑了笑,说:“做老婆合适的是云蕾、谷之华。做情人最好的是脱不花,一心一意地爱你。”

1965年,32岁的梁羽生结识了《新晚报》同事的侄女林萃如,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相恋9个月后结婚,过上了传统的中国式家庭生活。

婚后,梁夫人看见丈夫写作很劳累,所以对于梁羽生惟一的嗜好——喜欢吃甜食的要求,她总是尽量满足。时间一长,梁羽生的身体就出毛病了。梁夫人跑去问医生,得知长期爱吃甜食的人容易得糖尿病。为了控制他的病情,她开始设法纠正梁羽生的饮食习惯。在家,有了妻子的监督,梁羽生无法吃到心仪的甜食,这常常让他如坐针毡,无法安心创作。这时他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溜出去,买一包烧乳猪、肥叉烧或卤鸡腿,在马路上边走边吃,吃完了灵感也就来了。

急流勇退封刀归隐

长年累月紧张的伏案写作,加上无法戒掉的甜食,早在上世纪80年代,梁羽生就得了糖尿病,随后心脏病和癌症也接踵而至。1983年,梁羽生终于决定“金盆洗手”,告别武侠世界里刀光剑影的生活,并定居悉尼,与子女团聚。

但“封刀”后的梁羽生并没有真正做到“还剑一身轻”,而是马上投入到修订旧著的繁重工作中。修订旧著,是他多年来的愿望。他知道,真正传之后世的伟大作品,都是在修改上狠下过一番功夫的。比如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就是写了烧,烧了再写,才成为精品的。他发誓要在步入耳顺之年时,将生平所写的35部小说来一次总的修改和润饰,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

繁重的工作加重了梁羽生的病情。2009年1月22日,在全球华人都准备过春节的时候,已是85岁高龄的一代武侠大师梁羽生却永远离开了“江湖”。自此,“金梁”争霸武侠小说江湖的故事终于划上了的句号。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金庸和梁羽生的较量并不能有一个绝对的结果。梁羽生的去世,提醒了人们去怀念那段集体狂欢的逝去的岁月,回头再看这场PK,也陡然觉得伤感和美。

这其中最深为感触的,或许正是金庸本人。1月31日,他在送给梁羽生的花圈上写:“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辈,亦狂亦侠亦好朋友。自愧不如者,同年弟金庸敬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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