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春 我从未迷失

徐　梅

同门师妹何洁提出与公司解约，李宇春是上网看新闻才知道的，“那一瞬间的感受好复杂”。

前些天，湖南卫视为2009超女选拔造势，在深夜时段重播往届超女比赛录像。李宇春有天晚上看了，4年前那段回不去的时光“砰”地砸了过来，她冲动地抓起电话，想跟何洁说点什么，电话响起，她听见，“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对后再拨！”

出道4年，当初的亲密变得疏离，曾经的纯粹添加芜杂。电视新闻里，何洁忍着眼泪说起与天娱的官司和看不清楚的未来，赌气说，“大不了回学校念书呗！”

“每个艺人跟公司都会有矛盾，我的方式是原则性的问题我决不让步。”刚过25岁生日的李宇春叹一口气，笑着说自己这4年“老了”。

她指着我们做采访的那间大会议室，“我跟公司的人在这里开过无数次会，为‘why me 2009演唱会的事情讨论争执，最长的一次从下午3点开到凌晨5点。”

讨论到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她说，“不行，我要出去透透气！”回来继续讨论，“拍桌子”。

改变命运的旋风列车从2005年8月她夺得超级女声年度总冠军后就一路疾驰，演出不断，活动不断。回忆起那年，她常常陷入混沌，脑子里只有机场高速公路上“刷刷刷”后退的高大白杨。“总在出发，醒来总是糊涂，不晓得自己又在哪里了。”

她和家人都很小心，谨慎防范着伴随巨大利益而至的某些陷井和危险。但有些时候，防不胜防。

网上关于她的新闻都很“爆炸”，有人主动爆料，自称她的第一任男友，还有媒体挖出了她的“绯闻女友”。

对于一个音乐学院大学三年级女生而言，这个江湖似乎太过险恶了，有的时候哪怕只是一张普通合影，也会惹来很大麻烦。她非常想“自己保护自己”，“很害怕与人接触，小心翼翼”。

“单纯，话不多”，是天娱公司的工作人员对她最初的印象。2006年初，他们见识了这个女孩子的另一面。

“2005年底到2006年初，公司给我安排的活动特别多，那个时候我也开始录《皇后与梦想》这张专辑了，第一张专辑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觉得本来录音应该是好好休息，把状态调得很好，专心去录音。但是后来搞成了什么呢？搞成了我今天在上海，明天飞哪哪哪……然后插空回来录一首歌，又赶紧出发，去赶下一个活动。”

她急了，直接找到公司董事长王鹏，“我跟老板说，不行，这样肯定不行，活动全部都得停掉。”

这是她第一次对公司说“不”。斗争的结果是老板听了她的。

4年里她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换了，她推出了多张专辑，并且成功打造了“why me”这个李宇春个人品牌演唱会。湖南卫视的“镇台之宝”龙丹妮出任天娱传媒总经理之后，组建了一个团队推进李宇春的事业发展，公司高层直接参与讨论决策，惟恐有失。

“我把工作和音乐分得很开”

人物周刊：你好像一直都很平静？

李宇春：做歌手，再受欢迎，也终究会有一天被淡忘的，这个是可以预见的，所以我从来不为此担心。别人喜欢你，不喜欢你，你都是处于被动的。有个记者问我，“如果有一天，玉米不喜欢你了，你怎么办？”我说，“我能怎么办？你不能去要求别人，你只能控制自己可以控制的东西。”

过去我是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的，不过“5•12”大地震后，我觉得没有什么比失去家人更痛苦，我比过去更看重家人和亲情，这是我不能失去的。

人物周刊：你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吗？

李宇春：还好！2005年是我最辛苦的一年，整个人非常疲惫。我本来只是想好好唱歌，好好做音乐的，结果冒出来那么多其他的事情。

从2006年起，我慢慢找到了一个办法，就是把工作和音乐分开来。上一些通告，拍一些宣传照，以及接受采访做宣传什么的，这些我当成是我的工作。像录音，然后参与一些演唱会和专辑前期的筹备，还有在台上表演，我不会觉得是我的工作。因为这样分开以后，我轻松很多，看得很开。

人物周刊：21岁出名，生活变化那么大，你如何把持自己，定力何来？

李宇春：定力来自于我出身于很平凡的家庭，我没有觉得什么是不一样的。我其实是一个常常会有选择恐惧的人，比如去快餐厅点东西吃，选A或者选B，我都要犹豫很久。

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面，我是可以迅速做出一个判断的：做还是不做，好还是不好，我想要，还是我不想要。很多时候都是我的第一感觉。

人物周刊 ：你跟公司一直在“艺人”和“歌手”这两个身份中谋求某种平衡，出现矛盾的时候，你会强悍地维护自己吗？

李宇春：我会！我想要去做一个歌手，但是我要去从事一些艺人的工作，这是我对自己的定位。我有自己的底线，没有触及这些底线的时候，都可以谈，但是如果原则性的方向是错误的话，我觉得那就没有必要了。虽然我平时话很少，但是到了关键问题的时候，我是会讲出来的。

我跟天娱，跟我的唱片公司，我都自己站出来过。比如唱片公司有阵子总拿我的造型变化作为宣传噱头，我觉得不好，一个歌手她的形象其实应该是相对固定的，我不希望公司把我定位为一个秀，整天想着换个形象去吸引眼

球。我就去找他们，把他们约到一块儿，跟他们谈。

“何洁的事情让我觉得歉疚”

人物周刊：何洁提出跟天娱解约之前，你们有过沟通吗？

李宇春：没有。完全没有聊过。我都不知道她有这样的决定，她的想法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物周刊：怎么会这样，你们曾经无话不谈的？

李宇春：其实虽然在一个公司，我们各忙各的，平时连见面都不太多。好容易见一次面，就聊一些比较开心的事，从来没有那么正式地聊过各自对于工作的看法。她跟公司提出解约，我是上网才晓得的。

人物周刊：这个事对你有触动吗？

李宇春：有。我的感受好复杂，（沉吟）我觉得我的感受我都说不出来。第一感受，为什么我是通过媒体才知道呢？心里面很不舒服。我不能说什么，什么也做不了，对这个朋友，其实心里还挺歉疚的。

人物周刊：为什么会有歉疚？

李宇春：一起从比赛中出来，在同一家公司，都在北京发展，因为我的工作太多，我可能没有太去关心这个朋友。她身边有哪些人、哪些朋友，我一个也不知道。忽然间发现自己对她完全不了解。她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能帮她做点什么。

人物周刊：你会帮她从中协调吗？

李宇春：我觉得很难做这个工作。公司有公司的立场。她为什么要这么坚持？是不是也有她的理由？我没有办法去协调，我实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人物周刊：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一定也遇到过问题和矛盾，你内心有过波动吗？

李宇春：肯定有。不过我从2006年学会对公司勇敢说“不”，慢慢建立起彼此之间的沟通和让步。

人物周刊：跟张靓颖联系多吗？她的成绩也很显著，甚至有人评价，觉得你这几年的发展速度不如她快？

李宇春：不是很多，有时候参加演出会在后台遇到，一起聊天，感觉还是很舒服。她的专辑我都会听。我很早就说过，我非常相信她的音乐品质。

我们从比赛的时候就被人比来比去，我已经习惯了。有时候媒体会问，“张靓颖拿了最佳女歌手，你拿了最受欢迎女歌手，会不会不开心？”我其实挺开心的。我们两个是超女比赛一个唱区出来的，都是成都人，一个拿最佳女歌手，一个拿最受欢迎女歌手，我觉得是挺大荣誉了，我没有特别在这方面有什么介怀。

人物周刊：在音乐上，你对自己这几年的进步满意吗？

李宇春：谈不上满不满意。音乐也是靠积累的，它表达的是情感，需要时间积淀。我是那种比较慢的人，反正一直在往前走就是了。我现在慢慢倾向一些比较有情感的慢歌，但我又不太喜欢那种宣泄很厉害的，我还是比较喜欢淡淡的感觉。

“我男朋友是我家的猫”

人物周刊：愿意聊聊感情的事吗？现在有男朋友吗？

李宇春：没问题，可以聊。我男朋友是我家的猫。（笑）

人物周刊：一直没有机会遇到心仪的人？

李宇春：很难。现在交个朋友都很难，不要说心仪的人了。有阵子我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绯闻，自己特别想保护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跟人交往都有障碍，因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稍微好一点，不过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还是不容易的。

人物周刊：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必须懂音乐吗？

李宇春：不能不懂吧，不然交流起来多痛苦啊。可以不是这行的，但还是要有艺术的敏感度，那种毫无音乐细胞的，我接受不了。

人物周刊：你妈着急吗？

李宇春：有点。我每次回去，她都想跟我聊聊这事儿，我不怎么跟她聊。这次被抓到聊了一下，感觉到她是有点着急。

人物周刊：你跟大学同学还有联络吗，她们都在做什么？

李宇春：很多人都改行了，当老师啊，做媒体啊，还有的在事业单位。自己确实挺幸运的，能唱歌，还能办演唱会。她们有时候会给我发信息，比如看到湖南卫视在播我的MV，会发一个信息，说为我骄傲什么的，这对我也是很大的鼓励。

人物周刊：大家在一起还能像从前一样自在轻松吗？

李宇春：跟从前一样，互相调侃，“你个死女人啊”什么的。我们在一起，她们不会觉得你是歌手谁谁谁，跟过去一样一起疯，没有改变。

人物周刊：吃饭都是你买单了？

李宇春：（笑）对，我买单。

人物周刊：你还是一个比较恋旧的人，“超女”里面，你回湖南“报效母台”的频率好像是最高的。

李宇春：报效一下呗，能报效一下就报效一下，我觉得挺好的，也应该。每次回湖南台，我都觉得不错，上到台长、主持人，下到司机，因为都很熟悉，见面都会觉得很亲切。

李宇春答《南方人物周刊》问

Q：你对自己的现状满意吗？

A：还算比较满意吧。可以唱歌，可以做音乐方面的事情。遇到问题也会头大，但是我会比较积极地去想，去解决它。

Q：对自己今天所取得的成就，有什么心得可以与大家分享？

A：当年我的老师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得，他说如果你打算做北漂，就要做好奋斗10年的准备。虽然我通过比赛出来了，但我内心里打算过的写歌、学乐器，现在我都在做，我没有迷失过，只不过条件更好一些，更利于完成自己的计划。

Q：对你父母和他们的成长年代，你怎么看？你理解他们吗？

A：我从12岁就住校，周末回家，我都表现得很乖，很听他们的话，不会发表我的意见。我爸妈觉得我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其实我在学校里挺有主张跟个性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父母，惟一一次叛逆是在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因为我之前一直文科都比较好，全家人都没有跟我讨论，他们觉得不需要讨论，你肯定选文科，我不晓得为什么，自己选了理科。

Q：你对这个时代有什么话不吐不快？

A：小时候黑白分明，是和不是，好和不好，你总能有个明确判断。但是现在我们常常游离在灰色地带，我常常想，自己和社会是不是都没有办法保持那份纯真。

Q：在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面，你对所从事的领域的前景怎么看待？

A：我觉得或多或少会受些影响，有时候听到别人聊天，好像艺人演出受了些影响。不过我自己感觉还好。

Q：你觉得你的同龄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A：挺矛盾的。我们这个年纪很多都是独生子女，从小被呵护，性格很鲜明，有很强的个人风格，但同时也会有很强烈的不安全感，做事有时缺乏韧性。

Q：你认为什么样的人称得上是有领袖气质的？在世的人当中你最钦佩的是谁？如果让你来推举青年领袖，你选谁？

A：有较强的个人魅力，快别人半步的能力，快半步就可以。比我优秀的人，我都会看他值不值得我借鉴或者学习，所以你让我说钦佩哪一个人我就觉得很难。如果让我来推举青年领袖，我选郎朗。

Q：责任、权利和个人自由，你更看重哪一个？

A：从心里面讲的话，一定会选自由，但是活在这个社会当中，我会觉得可能每个人都需要担负一定的责任。

Q：对你影响最大的一本书、一部电影？

A：你们把采访提纲发给我，我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懵了，说实话书我看完就不记得书名了，只会记得里面一两句对我有触动的话。我不能选一本很牛的书告诉你，那不是真实的我。电影我最喜欢的还是《海上钢琴师》。

Q：你觉得什么是最重要的？

A：家人是最重要的，健康也很重要。

Q：你幸福吗？你有不安吗？你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A：挺幸福的。快乐和幸福这个东西是你自己去要求的，你要求越多，快乐会越少，幸福会越少。不安和担忧我都没有。我觉得一切都是可以调整的。

李宇春1984年生于成都，湖南卫视“超级女声”2005年度总冠军。出道4年，成功推出《皇后与梦想》、《我的》、《少年中国》等专辑，并打造出“why me”个人品牌演唱会。热心公益事业，出任“中国红十字基金会”推广大使，“5•12”大地震后，携“玉米爱心基金”向红十字会捐款120多万元，参与一系列抗震歌曲的录制以及募捐义演活动。作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手之一，李宇春被官方选中，成为中国奥运宣传册中惟一的艺人代表。

这位由大众选出的超人气明星，4年来没有辜负歌迷的期望。她的身影持续地活跃在各大城市的舞台上，也出现在“5•12”抗震救灾前沿；她沉浸在演唱的事业里，抗拒商业的裹挟。亲临“why me”演唱会现场的人都能体会到，她所释放出的能量是多么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