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油价是怎样“炼”成的

金　姬

“石化双雄”实行的是一种只有在中国才可能看得到的“利己双轨制”。

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下称“发改委”)7月28日黄昏宣布,从29日零时起,汽柴油价格每吨降低220元,降幅为3%,调整后的汽、柴油供应价格分别为每吨6510元和5770元,相当于汽油每升下调0.16元,柴油每升下调0.19元。

发改委也许不会想到,自己的这一举措非但没有得到多少掌声,反而有些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一方面,民众仍然觉得国内油价过高,且存在“涨价如兔子,降价似乌龟”的现象,前一阵子“中国油价已超美国”的舆论余温尚存;另一方面,就在此次调价一周前,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集团与发改委相关部门进行沟通,希望进一步完善和修改今年5月8日颁布的《石油价格管理办法(试行)》(下称《办法》),原因居然是“成品油调价机制过于简单、透明,导致投机、囤货等现象在各地频生,不利于整个油品市场秩序的稳定”。毫无疑问,这次发改委仍然依据《办法》而下调油价,让“石化双雄”有些“不高兴”。

在中国特殊的国情下,油价一度有“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之嫌。即便现在有了《办法》可循,饱受“石化双雄”施压的发改委是否可以公平、合理地定价也颇受质疑。孔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但是2500年后的中国老百姓应该有权知道,中国的成品油价格凭啥这么贵?

半拉子改革

1998年,为了政企分开,实现市场竞争,石化工业局撤销,其资产以长城为界,

拆分成中石油和中石化两大石油公司,中石油拥有了大部分原油开采业务,中石化则以炼化为主。政府因为种种考虑,迟迟没有放开油价,这就让“石化双雄”开始实行一种只有在中国才可能看得到的“利己双轨制”:一方面对着市场说政府,可以将经营不善的责任推到政府身上,即使经营不好也可以用价格管制来掩盖,索取巨额财政补贴;另一方面对着政府说市场,要求油价与国际接轨,把国内开采的原油卖出国际油价的高价,有行政级别的国企领导人还可以领到国际水平的高管薪酬。

在巨大的垄断力量面前,中央政府2005年公布的“非公经济36条”政策迟迟难以落实,原本占大半江山的民营加油站却被“石化双雄”迅速收编。作为国资委的左右手,同一个大老板的两家公司配合默契,中石化年年喊亏损,要补贴要涨价;中石油则从消费者和企业身上赚取惊人的垄断暴利,成为“亚洲最赚钱的上市公司”。

毫无疑问,中石油的盈利,来自于垄断产生的高油价,这要感谢11年来不断变化的国内成品油定价机制。

这一机制首先诞生于1998年6月3日。当时原国家计委出台《原油成品油价格改革方案》,规定中石油和中石化之间原油交易结算价格由双方协商确定,价格由原油基准价和贴水两部分构成。其中,原油基准价由原国家计委根据国际市场相近品质原油上月平均价格确定,贴水由购销双方协商确定。汽、柴油实行政府指导价,由原国家计委按进口完税成本为基础加国内合理流通费用确定零售中准价,“石化双雄”在此基础上上下浮动5%的幅度内确定具体零售价。

尽管与计划经济时代的政府定价相比,这是一个重大跨越,但上述方案有一个致命缺陷:任何油品供应商甚至是消费者都可根据固定的公式算出下个月的油价走势,价格过度透明导致国内油品市场上过度的投机炒作。于是,2000年6月开始进行改革,国内成品油价开始参考新加坡市场的油价变化相应调整。

2001年11月份起,成品油定价机制再次进行改革,改为参照新加坡、鹿特丹、纽约三地市场价格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当国际油价上下波动幅度在5%-8%的范围内时保持油价不变,超过这一范围时由发改委调整零售中准价。

由于“石化双雄”不断抱怨按照这一定价机制销售成品油无法弥补大幅上涨的原油成本,2006年国家实施石油价格综合配套改革时即建立了石油企业内部上下游利益调节、相关行业的价格联动、对部分困难群体和公益性行业给予补贴以及石油企业涨价收入的财政调节等四个配套机制。

2008年12月18日,国务院又出台了《成品油价税费改革方案》,自2009年1月1日起实施,包括成品油价格、燃油税和交通收费三项内容的综合性改革。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将现行汽、柴油零售基准价格允许上下浮动改为实行最高零售价格。最高零售价格以出厂价格为基础,加流通环节差价确定,并将原流通环节差价中允许上浮8%的部分缩小为4%左右。国家将继续对成品油价格进行适当调控。这为今年5月推出的《办法》奠定了基础。

涨快跌慢

《办法》规定,国内成品油定价公式中以中东基准迪拜原油、北海布伦特原油和印尼辛塔原油为参考基准,加上推算的相关到岸成本和中国港口操作费用、平均原油加工成本200元/吨、适当利润5%、内陆通过管道和地面交通工具运送原油至炼厂的运费110元/吨,税费(17%的增值税、税柴油和汽油的消费税分别为940元/吨和1350元/吨、城建税和教育附加费)来设定柴油和汽油的出厂价。

理论上,一旦迪拜、布伦特和辛塔原油的平均到岸价在至少连续22个工作日中移动平均价格变化超过4%,就构成政府调整成品油价格的必要条件,但这并不是调整的充分条件。因为政府要考虑到国内成品油价格与国际原油市场挂钩和保持国内成品油价格稳定二者之间取得平衡,有时即使超过4%的范围,也可选择不调整国内成品油价格。这就让管理部门有了很大的自由度,大可在想涨价时严格“遵循”《办法》,而当国际油价下跌時不予理会或只是小幅度下调。

今年1月15日以来,国家发改委已先后5次调整汽、柴油价格,两降三升,算下来汽油比去年底涨了930元/吨,而柴油也涨了800元/吨。即使在上海这种经济较发达区域,民众也普遍感受到油价负担较重。现在,上海白领的平均月收入在5000元左右,油价负担差不到要占到收入的20%。如果加上衣、食、住、和子女教育等开销,有车一族的生活压力可见一斑。一些市民已经选择把车停在小区里,改搭公交系统上下班。

而调价对“石化双雄”来说影响甚微。据招商证券计算,此次成品油价格下调,对中石油业绩的影响不到1分钱,对中石化业绩的影响也只有1分5厘左右。

除了“石化双雄”的所谓“专家”,国内学界已经达成共识:中国油价高于美国。这是因为,中国的税率、企业的炼油和运输成本都偏高,而且从中东进口的油价也不便宜。专家呼吁,我国油价需要与国际接轨的不仅仅是调价幅度与频率,更需要重新考虑油价定价机制的组成部分,降低税收,透明石油巨头利润等。中国石油企业经营效率低下导致全行业成本上升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放开原油及成品油的进口权来引进竞争机制,也许老百姓就不用勉强承受如此高的油价了。

2009年以来中国国内成品油调价

1月15日,汽、柴油价格每吨分别降低140元和160元。

3月25日,汽、柴油价格每吨分别提高290元和180元。

6月1日,汽油和柴油价格每吨分别提高400元。

6月30日,汽油和柴油价格每吨分别提高600元。

7月29日,汽油和柴油价格每吨分别降低2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