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的丁香姑娘
2009-05-27叶细细
叶细细
书中讲述了30个民国知名女子的人生故事。在追忆民国女子往事中,作者以女性独特的细腻思维,反复品读女人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感情,从而使该书有了相当的思想性。
丁香姑娘施绛年
有些人会拿戴望舒与徐志摩对比,觉得他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都是诗人,生命中都有过三个重要的女人,心内最爱恋的女子都得不到,还早逝。
戴望舒死时45岁。这个现代派诗人,一生的恋情没有一桩完满。后来虽有过两次婚姻,但他心内一直无法忘却的女子是他的初恋。那个名叫施绛年的女子。
据戴望舒的长女戴咏素说:“我表姐认为,施绛年是‘丁香姑娘的原型。施绛年虽然比不上我妈以及爸爸的第二任太太杨静美貌,但是她的个子很高,与我爸爸一米八几的太高个很相配,气质与《雨巷》里那个幽怨的女孩相似。”
那么果真如此吗?在戴望舒的几次情感中,不难看出,他对施绛年用情最深。
戴望舒认识施绛年缘于她的哥哥施蛰存。那时施蛰存是《现代》杂志的主编,和戴望舒是好友。起初戴望舒写的诗并不被人看好,后来是施蛰存在《现代》杂志上主推戴望舒的诗,并高度评价他的诗是现代诗,一度让诗坛出现了与当时流行的“新月派”完全相反的诗歌。
有了这样的关系,戴望舒被邀至施家小住。在那里,他见到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施绛年当时在上海中学读书,性格活泼。戴望舒被这个美丽的少女深深吸引。他的第一本诗集《我底记忆》出版时,他在诗的扉页题字给绛年,大胆向她表白。但绛年对戴望舒更多的是一份敬重之心。她比他小5岁,对戴望舒写的诗并不以为意,甚至在看到他给她写的诗句时,也丝毫没有被打动。绛年的冷漠让戴望舒痛苦不堪。出于对兄长好友的敬重,绛年不好断然拒绝戴望舒,希望他知难而退。可是她愈是这样不果断拒绝他,愈是让戴望舒觉得有一线希望,这就更加深了他内心的痛苦。有一回,戴望舒终于无法忍受这恋爱的折磨,他以跳楼自杀来向绛年求爱。
戴望舒的过激行为,终于让绛年开始正视他的感情。她依然不爱他,也许是戴望舒那自小落下天花的麻子脸让她无法爱他,但在他以死相胁之后,她勉强答应与他先订婚。但随后又提出一个条件,他必须出国求个学位,回来有个稳定收入才可。想必绛年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子,戴望舒只会写诗,她对经济上的担忧过重了。
戴望舒为了一份爱情,不情愿又必须地踏上了“达特安”邮船赴法留学。在国外的几年,戴望舒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在巴黎一年,他几乎没有去听过教授讲一堂课,而是每天躲在宿舍里翻译书稿换生活费。这时,远在国内的施蛰存给戴望舒邮寄过他的工资作生活费。而绛年呢?在与戴望舒分别之后,据说她与一个冰箱推销员恋爱上了。这一切施蛰存当然知道,只是他怎敢告诉戴望舒呢?这不好的消息却传得很快,不久戴望舒就在国外风闻。这样,他就更没心思读书了。他在国外没有拿到任何学位,倒是翻译了很多书。他回国后,找到绛年,当得知这一切都是真的时,他难以压抑心中怒火,当着施家父母的面,打了绛年一巴掌,从而结束了他们之间长达8年的恋爱。
戴望舒的初恋结束了,却加深了他内心自卑的情绪。自小长相上的缺陷本就让他自卑,爱的女人跟别人跑了更让他的自尊受到打击。他内心依然深爱着绛年,但已经没有用了。就在他以后的婚姻中,绛年留给他的阴影总是时不时出现,以致他的太太穆丽娟晚年时依然对戴望舒耿耿于怀。她说:“他对我没有感情,他的感情完全给了施绛年去了。”
比施绛年还漂亮的姑娘
为了排遣心内的忧愁,戴望舒与朋友刘呐鸥、穆时英以及杜衡开始密切往来。
朋友们都知道戴望舒失恋了,心情不好,可又不知怎样能让他开心。穆时英想情感的事还需情感来愈合,便对戴望舒说施蛰存的妹妹有什么了不起,我的妹妹比他的妹妹漂亮多了,你要不要见见?
戴望舒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见到穆时英的妹妹穆丽娟时,他还是意外了一下。穆丽娟性格温柔,长相比施绛年漂亮多了。
穆丽娟初中毕业,学历不高,但却非常喜欢文学,受哥哥的影响很喜欢读一些鸳鸯蝴蝶派的小说,对诗人更是仰慕万分。她读过戴望舒的诗,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他。这让穆丽娟很兴奋。
戴望舒与穆丽娟交往,起初并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忘记施绛年。
戴望舒和朋友聚会,教大家打桥牌,是他在法国时的玩池有时也和大家一起去跳舞。每次见戴望舒,穆丽娟都非常快乐,她觉得和诗人交往很有意思。
他们熟悉之后,穆丽娟被戴望舒邀到家里抄稿子。在戴望舒江湾公寓的租屋里,穆丽娟常常帮戴望舒抄稿到深夜。在抄写稿件的过程中,他们加深了了解。
1936年,戴望舒在上海四川路的新亚饭店,与穆丽娟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新婚的甜蜜之后,穆丽娟发现诗人的生活并不浪漫,戴望舒每天就是看书读书,很少说话。那时穆丽娟20岁还不到,带着个孩子,整日与忙忙碌碌的戴望舒在一起,很不适应这种生活。
戴望舒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写作上。他不爱交流,也许穆丽娟与他毕竟不在同一个层面上,说些家长里短还行,说文学就见笑了。
就像穆丽娟后来说的,戴望舒永远把写作放在第一位,把妻儿放在第二位。他在家里对她是那么忽视。更让穆丽娟伤心的是,她感到自己与戴望舒越来越不平等。他从未把她当成一个成熟的女人,每回家里决定事情,比如搬家、买东西,他都不与穆丽娟商量,全部是自己作主。
让穆丽娟更感不快的是,戴望舒为《初恋女》写的词: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现在就是我每天在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
这首歌的广为传唱让穆丽娟很伤怀。用戴望舒外甥女钟萸的话说穆丽娟认为幽兰是指施绛年,他心里想的。穆丽娟是蔷薇,有刺的。
也不怪穆丽娟这样想,初恋总是一个人最难忘记的,特别是得不到的初恋。对于施绛年,戴望舒付出了太多的感情,所以总会在不如意的时候,想起这个女人。
爱情没有半点微澜
1939年,“二战”全面爆发。为了避难,戴望舒带着全家人从上海搬到香港。来香港后,戴望舒很快成为香港文坛的核心人物,这就让他更忙碌了。忙碌让戴望舒在穆丽娟面前愈发沉默,而穆丽娟对感情的需求被完全忽视。
穆丽娟说:他是他,我是我,我们谁也不管谁干什么,他什么时候出去,回来,我都不管,我出去,他也不管。
至此,戴望舒给穆丽娟的婚姻,已让她委屈万分。穆丽娟家庭温暖,是唯一的女孩子,受尽宠爱,哪里想到会在戴望舒这里受委屈?穆丽娟越来越无法忍受。戴望舒浪漫的诗歌与琐碎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戴望舒与穆丽娟的情感危机,在乱世的颠沛流离中,通过两件事情引爆了。
1940年6月,穆丽娟的哥哥穆时英在上海四马路被国民党特务刺杀身亡,戴望舒不让穆丽娟回上海奔丧。更过分的是,穆丽娟的母亲病逝,戴望舒扣下了从上海来的报丧电报,没有告诉穆丽娟。
穆丽娟根本不知道母亲已病逝,还穿着大红衣服带着女儿玩,还是朋友告诉了她这一不幸的消息。
为此,穆丽娟特别生气,急忙带着女儿,坐船回到上海。母亲已经离去,穆丽娟为没能见到母亲最后的一面,十分伤心。
穆丽娟在上海,回忆与戴望舒在一起的几年,觉得太痛苦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这对23岁的穆丽娟来说,以后漫长的岁月实在难熬下去。这时,穆丽娟已有了离去之意。
戴望舒没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直到穆丽娟给他写来离婚信,他还不愿相信。
戴望舒赶去上海,找穆丽娟回家,穆丽娟自然不肯。巧的是,在上海穆丽娟陷入到一段新的感情里,一个大学生爱慕她,天天追求她,如火如荼。有了对比,穆丽娟才明白,原来爱情也可以是这样,可以有男人来天天给她送花,她被如此重视,如此捧在心口。有了对比,戴望舒就更加完了。
戴望舒在香港寂寞的深夜,写下了绝命书。戴望舒自杀了,在危急中被朋友又一次搭救。
穆丽娟听说了戴望舒自杀的事,但没有任何表情。她也不明白,为何戴望舒写得出那样浪漫的诗行,在生活里却表现得那样索然无趣?还是他终究不爱她,他的爱情已被施绛年埋葬?
穆丽娟再也没有回头,她是不会回头了。
然后是,戴望舒与一个比他小26岁的女子杨静结婚,也是没过几年,杨静便弃他而去,在戴望舒的生命中,不同的女人相同的结局。
与他相识的女子,最初个个爱他,以为与他在一起便能享受到所有的浪漫与呵护,哪知他根本是个工作机器,那样毫无情调的刻板生活,最终吓跑了身边的每个女子。
只可惜,戴望舒自杀了几回,爱情还是变成一潭死水,再也没有半点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