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下的黄金雕塑家
2009-05-27许敏
许 敏
赚钱的和不赚钱的,粗犷的和细腻的,互相交织,又互为取舍,一天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走下去,他年以后驻足回首,指不定又是一番别样传奇……
乍一听到“雕塑”这两个字,莫名地联想到建筑,以至于开篇时居然在电脑上敲出“郝重海是个建筑师”这样的句子。想想不对,雕塑家并不盖房子…一不过这误会倒也有出处,粱思成先生在《中国雕塑史》中早就写明:“然而艺术之始,雕塑为先。盖在先民穴居野处之时,必先凿石为器,以谋生存;其后既有居室,乃作绘事,故雕塑之术,实始于石器时代,艺术之最古也。”
大概最开始的时候,一切和艺术有染的人士皆以“工匠”统称之,后来慢慢演化,才分出了画画的、捏泥的、雕木头的…一郝重海是—个为城市文化景观添砖加瓦的雕塑家,比如给王府井大街设计一块牌匾,比如将老北京已然成为历史的天桥绝活“天桥八大怪”凝固于北京天桥广场,又比如在卢沟桥建一座“中国抗日战争纪念碑”……都是他履历表上的内容。
牛与农夫的角色
作为一种职业被提到,“雕塑家”光芒四射,真要说到具体某某,哪怕圈内成绩斐然,明星效应却覆盖不了几里地。都说要拿作品说话,可是那些雕塑作品只能默默伫立在某个地方,无法广泛进入大众视野,尤其是户外大型雕塑:当地市民天天看,以为是地上长出来的所以视而不见;游客惊鸿一瞥,充其量倚着它照张“到此一游”相片,是骡子是马都搞不清楚,没空关心作者是谁。至于无缘到此一游的更多人,就不用说了。郝重海就是这么个尴尬的“小众明星”。
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之后,郝重海被分到总政歌舞团担任舞美,整天画那些大画报没啥意思,改头换面投入IT大世界,担任长城电脑公司艺术总监,十年前不小心邂逅雕塑,从此沉溺于重体力活而不能自拔,雕这个塑那个,从呼和浩特到北京,从宁波鞍山到大连南宁,都有他的作品……那些大块头的东西确乎不会说话,不过也有着它们存在的意义一一十年之后,相关报道提到“郝重海”三个字,已然习惯于冠以“雕塑大师”、“著名雕塑家”的头衔。
用他自己的话说:其间高强度的工作,辛苦得像劳作的耕牛,收获的时候,电快乐得像个农夫。
农夫收成好了理所当然地要盖房子,文化人有了一定的底气,使命感便会油然而生。不,应该说使命感这种东西一直潜伏在文化人的体内,有些人有机会让它冒头,有些人只能让它低到尘埃里去。
郝重海的“拜金主义”
2005年开始,郝重海突然对金子有了浓厚的兴趣,开市涉猎黄金饰品行业。中国人民对金子的热情,别说雕塑,估计把书法油画甚至所有艺术形式加在—起都不是个儿。
新中国成立之初,面临两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封锁,黄金是我国惟一可以大量运用应付突发事件的硬通货,6000多两的储备规模明显捉襟见肘,1950年4月,中国人民银行制定下发《金银管理办法》(草案),冻结民间金银买卖,明确规定国内的金银买卖统一由中国人民银行经营管理,绝大多数隐藏在民间的金银被银行回收,很快退出了普通老百姓的视线。
1982年9月国内市场恢复出售黄金饰品时,人民银行有关部门负责人还专门提醒。黄金饰品是一种价格比较昂贵的高级装饰品,消费者应该根据个人的爱好和自己的经济状况自由选购。不过这次人民没怎么听话,纷纷排队抢购。
此后,金子一度染黄了劳动人民的双眼,姑娘们结婚时如果没有披挂“三金”(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自己都会觉得寒酸。尽管后来大家跟着港台明星学习向钻石靠拢,砸锅卖铁也要“恒久远永流传”,电影里常常让傻大款暴发户等反面人物戴一根足以拴狗的金链子作为标志,民间“拜金主义”始终蔚然成风。
根据世界黄金协会的统计,黄金需求量的70%来自黄金首饰,而其中发展中国家妇女对首饰的日益增大的需求又起着领先作用。2008年春天,世界黄金协会在上海宣布,2007年中国的黄金首饰需求总量达302,2吨,成为仅次于印度的世界第二大黄金首饰消费国——这也是中国市场黄金首饰需求10年来首次突破300吨大关。
每个人对黄金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野,尽管艺术家们不喜欢这个字眼。郝重海说他之所以突发奇想要做金饰,除去机缘巧合,也和黄金饰品的生存状况有关系:迄今为止,国内黄金饰品的主流销售模式依然是“按克重计价”,所谓买首饰基本上就是在买金条——按照当日金价称重,并收取百分之十左右的加工费,所以柜台里放眼望去全是弥勒佛,全是鸡心,全是窗帘扣子……
先锋型雕塑者
因为不满市场对黄金饰品的误导与“亵渎”,郝重海决定自己动手雕塑黄金——说起来只是一句话,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对一个陌生行业的探索,从设计、加工、制作到成品的完成历时3年,原模由郝重海亲手雕刻,十几道工序全部由手工完成,朋友们都称他的金饰为“小雕塑”作品。
细节很难详述,郝重海只言明自打涉入黄金行业,整个人的价值观都有了新的变化,别的不说,每每盘点收成时,银行卡上的数字已经变得不重要,全在脑瓜里换算成了黄金硬通货。
从历史角度看,人们投资黄金的理由不外乎与通货膨胀抗衡,或者作为经济动荡时期的一种保障等。同时,投资者在自己的投资组合里加入黄金也是一种平衡的方法,并能减少整个组合的风险。
遥想那个物价飞涨的80年代,多少人挤断栏杆只为了买黄金饰品来降低手头钞票的缩水程度。不过倘要买郝重海名下的黄金,也许还得有收藏的耐心和远见。
郝重海的金饰符合国际惯例——按件计价。原材料黄金当然要买9999的干足金,但不管人民银行发布的金价如何变动,经过设计师的手便是艺术品,便有独特的价值。
“本命年在商场买个金子做的弥勒佛,都只能藏在衣服里不敢戴吧?排除怕飞车党抢走这个因素,好意思戴吗?不够遭人笑话的。”
郝重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不过恐怕方圆五十米范围内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鄙夷立场。
他又说:“金子多漂亮啊,这么美好的东西,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难看呢?我只是想弄点好看的……要为了赚钱,干嘛不卖菜呢?什么菜贵卖什么菜好了。”
理论上讲,郝重海开在三里屯使馆区的这间小店短期内是赚不了钱的。还是世界黄金协会的数据,该数据表明当今月收入1000~3000元的人群为黄金首饰消费的主流力量,郝重海亲手打造的那些黄金饰品动辄5、6千块钱—件,适合卖给“有点想法的人”,用官方语言来讲,当属“先锋型消费者”。“先锋型消费者”注重的是彰显自己的个性,追求时尚,体现其在领先前卫的形象,对产品的款式非常关心,而对价格并不敏感。
这种消费者,估计和大熊猫一样珍贵吧,估计大家都很喜欢,估计不大可能抬头不见低头点见,郝重海说他不着急,人乍的经历,说白了就是去寻找对的人。任何一件艺术品,只有在认同的前提下它才有价值,不然就是一堆垃圾。这么大的世界,“这里”找不着,“那里”总能遇见。2007年,郝重海金饰在798展出,深获外国友人及时尚人士好评,对他自己就是一个鼓舞。哪怕50亿人里头有千分之几的人“对了”,同样是莫大的喜悦,
和众多小众生产者一样,郝重海很注重买卖双方的互动,每天的新款在博客上公布设计稿,顾客可以在博客上提前预定。从周一到周五每天一款(节假日除外)。每款产品的签名日期就是它诞生的日子,顾客电可以选择他生日或者特别日子那天设计出的款式。此外,如有特殊需求,可以要求店家专门设计制作款式
“卖黄金还是比卖菜合适,不会烂在手晕。卖不出去,它放着,还是金子。”郝重海说他是以雕塑的心来对待这些黄金的,所不同的是当初为那些泥土、青铜赋予生命,大手大脚惯了,现在得格外小心,一不留神损失一块金子……别说真的发生,就是想一想,便心痛难忍。
赚钱的和不赚钱的,粗犷的和细腻的,互桐交纵,又互为取舍,郝重海说他都会坚持做下去。就像当初不知道坚持做十年的雕塑会有今天的收获那样,继续“捕捉灵感的碎片”,一天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走下去,他年以后驻足回首,指不定又是一番别样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