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蝴蝶”，在软禁中渐渐虚弱

●本报驻缅甸、英国特约记者 仕倩 纪双城 ●郭文松

在缅甸，自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一个女人的命运就成为在这个东南亚国家不断被提及的争议话题。最近几天，因为一个美国人不顾禁令潜入软禁她的别墅，这个女人的命运可能会再次出现波澜。她便是被缅甸政府软禁多年的全国民主联盟（简称“民盟”）领导人昂山素季。从外表上看，昂山素季柔情似水，但支持她的人说她是一名“性格刚强的战士”。在昂山素季最近的一张照片中，她双手交叉，扭头不情愿地看着镜头，目光中透着严峻，甚至有人从这张照片中看出她充满争议和悲剧性的一生。

缅甸人不愿谈及的争议人物

缅甸仰光市内有一个小湖名叫“燕子湖”，燕子湖边有一段堤岸被当地人称为“情人大堤”，一到傍晚就会有出双入对的时髦青年在那里约会。昂山素季被软禁的住所就与“情人大堤”隔湖相望，那是一幢带着英国殖民主义风格的白色别墅，三面环水，另一面有小院子与仰光大学林荫路相邻。该路曾长期封闭，有军警站岗巡查，很少有人员和车辆通行。今年5月3日晚，一位名叫耶托的美国游客游过燕子湖，进入昂山素季被软禁的住所，两天后当他想游泳离开时被抓个正着。

这一看似戏剧性的事件给就要被解禁的昂山素季带来了新的麻烦。缅甸政府随后以违反软禁规定、接待外国人两项罪名审讯昂山素季，她有可能最高被判处5年有期徒刑。在已经开始的审讯中，昂山素季的律师一直坚称，昂山素季没有邀请耶托到访，因此她没有违法。与以往不同的是，部分驻缅甸的外国使节获准到庭旁听了审讯。昂山素季还微笑着感谢到场的使节，并表示“希望能在将来更好的日子和大家再见面”。

此次缅甸政府不仅让昂山素季见了驻外使节，而且官方报纸还罕见地报道了对昂山素季的审讯，给外界的感觉是缅甸军政府在处理昂山素季问题的手法上出现了新变化。缅甸官方媒体此前除了发表文章指责昂山素季是西方国家的“傀儡”和“卖国贼”外，几乎不刊载任何有关她的个人消息。尽管西方有关昂山素季的报道能够在缅甸民间快速传播，但普通的缅甸百姓还是不愿与外国人谈论这个敏感和富有争议性的女人。

将军之女经历多年软禁生活

昂山素季1945年6月19日出生于仰光，是领导缅甸独立的民族英雄昂山将军的女儿。1947年昂山将军遇刺身亡后，昂山素季先后在国外生活了近30年。昂山素季容颜美丽，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有着“后殖民时代”的童话色彩，并因此受到西方认同和喜欢：她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还在联合国工作过；1972年新年当天，她与一位富有才气的、研究大喜马拉雅地区文化的英国学者成婚。

1988年3月，为照顾病危的母亲，被西方称为“缅甸蝴蝶”的昂山素季回到仰光。当时正值缅甸民众游行示威反对军政府，昂山素季开始关注事态的发展，并有了一次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群众演讲。在讲演中，昂山素季告诉支持她的缅甸人：“这是一场第二次民族解放运动。”

1988年9月，昂山素季组建民盟，并任总书记。民盟很快发展成全缅最大的反对党。1989年7月20日，军政府以煽动骚乱为罪名对昂山素季实行软禁。1990年5月，民盟在大选中获胜。但缅甸军政府不承认大选结果，宣布民盟为非法组织。西方国家因此谴责缅甸军政府镇压民主和自由，并加大了对其实施的经济制裁。此后，昂山素季20年中的大部分时光都在监禁中度过，就连远在英国的丈夫1999年3月去世时，她也没有选择离开缅甸。昂山素季至今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分离，除了她的私人医生定期为她看病外，只有两位女助手和她生活在一起。

1991年，诺贝尔奖委员会授予昂山素季诺贝尔和平奖，称其为“反抗暴力，争取自由社会的象征”。此后，西方给了昂山素季很多“奖励”。缅甸军政府迫于压力，曾数次释放昂山素季，但最后又不得不再次监禁她。据称，缅甸国家最高领导人丹瑞大将曾与昂山素季会面，亲切地称她是“小妹妹”，希望她能与政府合作。这次昂山素季受审，美国和欧洲都表示出强烈不满，东盟的菲律宾等国也要求缅甸政府“立即无条件放人”。

虚弱的昂山素季选择沉默

即将年满64岁的昂山素季最近两年的健康状况并不好。英国《卫报》的报道说她“变得越来越虚弱”，目前患有脱水和低血压等疾病，她的支持者越来越担心她的健康。

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5月14日发表声明，强烈抗议军政府提审她，并坚信她是无罪的。缅甸国内外反对派也表示了抗议。昂山素季一直主张非暴力抵抗，但2003年5月30日，昂山素季在国内开展政治活动时，支持政府和支持民盟的两派群众发生了流血冲突。

据外电报道，支持昂山素季的民盟目前正处于瘫痪状态，有1000名她的支持者今年被囚禁。由于缺乏政治主张，没有新的领导者填补昂山素季等人在党内的位置。党内的政治热情淡薄，让昂山素季不再像过去那样发表激烈的言论。从她2003年再次被软禁后，从燕子湖畔那幢别墅传出的声音就开始变少。对2007年9月僧侣发动的骚乱她不予评论，对去年5月热带飓风夺去缅甸10多万人的生命她只讲了寥寥数语。昂山素季现在选择了沉默地留在她家紧闭的大门之内，而在前几年，即使被软禁，她也不断用文章和录像带声明向外界传达她的不满。昂山素季近期的沉默让西方舆论感到一些失望，有英国媒体报道说：“昂山素季已经不能，或者不愿意见政府和其他任何人。2008年8月，她甚至还拒绝会见联合国特使甘巴里。”

为纪念昂山将军1947年7月19日遇害，缅甸将这一天定为“缅甸烈士纪念日”。去年7月19日，昂山素季在家门外立了一块公告牌，上面有一行醒目的红色字体可以理解成“所有的殉道者必须完成他们的任务”，也可以理解为“终止他们的任务”。英国《卫报》的记者评论说，昂山素季一向用词准确、严谨，她本人就是个“学究式的人物”，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支持者和反对者都在问。

昂山素季的命运离不开缅甸与西方国家的政治纠葛。去年8月，时任泰国总理沙马在会见联合国特使甘巴里时曾表示，西方国家将昂山素季当成了一个工具。在奥巴马5月15日正式延长美国对缅甸的经济制裁前两天，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表社论说，美国的政治明星们似乎正要开启与缅甸“独裁统治者”接触的新时代，尽管昂山素季和民盟将被排除在2010年的大选外，但奥巴马政府还会认真对待此次选举。美国乔治敦大学缅甸问题专家大卫·斯坦伯格说，奥巴马政府原本可能一直在考虑进行政策微调，比如与缅当局合作找寻美国在二战期间的士兵遗骸，但如果昂山素季再被监禁，这点“可能取得的进展”也将受挫。

对昂山素季的命运，西方也有不同的评论。《卫报》去年11月就刊登过一篇题为“并非如此了不起的一名英雄”的文章，作者质疑说：“大多数缅甸军政府将领在年轻的时候都参与过对英国的反殖民斗争和后来的镇压叛乱的战争———昂山素季有什么希望呢？”还有西方舆论认为，昂山素季要把缅甸变成一个屈服于“她的盟友”制裁的国家，但她的“战略毫无成果”，因为缅甸和欧美的贸易额并不多。国际危机组织的一份报告中也警告，制裁使缅甸领导人证实了他们的想法———西方要操纵和利用缅甸，这会使他们抵制西方时更坚定。

《纽约时报》5月15日报道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西方外交官表示，昂山素季正面临很大的压力。文章说：“她要保持自己阵营的士气，但人们已显疲惫。在她的同事中，一些人年事已高，一些人还在狱中，一些人已经去世。多年来，她一直待机而动，但她深知自己将在等待中输掉这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