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酷又野的白日梦
2009-05-14村上春树
我的梦是拥有双胞胎女朋友。即双胞胎女孩双双等价地是我的女朋友———这是我做了十年的梦。
至于双胞胎姐妹读了作何感想,我则无由得知。很可能心生不快,或者大为恼火也未可知:开哪家子玩笑!果真如此,道歉就是。这仅仅是我的一个梦。梦这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无道理好讲的、超出日常规则的。所以,就请你读的时候想开一点,心想这仅仅是村上春树的一个梦。
几年前看过一部名叫《高中》(Almost Summer)的电影。是部青春片,描写加利福尼亚高中生的生活,我非常中意。遗憾的是几乎没引起反响就消失了。顺便说一句:这部影片的音乐是“沙滩男孩”的麦克·拉布制作的,查尔斯·洛德大显身手。
电影最后出现毕业晚会场面。主人公男孩身穿无尾晚礼服、两边挎着双胞胎女孩英姿飒爽地走进会场,酷毙了。我也很想尝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我不大欣赏晚会那玩意儿,很少参加。不过若有双胞胎女孩相伴左右,那么不妨改变生活方式,来个场场必到。不是什么绝代佳人也可以,未必非佳人不可,普普通通的女孩就成。又不是要求爱要困觉什么的,只是想和双胞胎女郎一起参加晚会,只是觉得那大约是石破天惊之举。
提起双胞胎的妙处,一言以蔽之,我想在于“既性感又不性感这一相悖性”。就是说,男人(女人恐怕一样)在跟女孩幽会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怀有一个假设:同这女孩困觉会怎么样呢?然而同双胞胎幽会之时,就算怀有“同这个女孩困觉会怎么样”的假设———作为假设固然有趣———那也已超越了日常现实性。若对假设进一步追究,势必进入“设法进攻色情双胞胎”范畴。作为我可是不大愿意把事情捅到那个地步的。至少现阶段不想惹那种麻烦。我在双胞胎身上所追求的,是排除了那种男女一对一现实性假设的、亦即形而上的范畴。也就是说,我追求的是作为制度的双胞胎、作为观念的双胞胎。换言之,我要在双胞胎式制度或观念之中验证自己。验证的方法倒是足够繁琐。
但从现实角度仔细考虑,我也认为同双胞胎交往绝不轻松。首先开销大。饮食费都是普通幽会的两倍。送礼也不能光送其中一个,要把相同的东西好好准备两份。不但开销,还要对两人时时一视同仁,而这是非常累人的活计。比如坐小汽车幽会,我想就不好让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面。这样一来,势必让两人都坐后排,而这未免煞风景。另外去迪斯尼乐园坐宇宙飞船也是如此。两个女孩并坐一架呜哇大喊大叫,我则沉着脸形影相吊,无论如何都兴味索然。还有,约会也是一场麻烦———不是“栗子星期一星期三白天和星期五晚上不行星期日又要去骑马俱乐部”,就是“瓜子星期三晚上星期五下午不行星期六又要去养老院慰问”。如此这般,调整起来不胜其烦。却又不能说那么星期三见栗子星期日会瓜子。因为真要那样,同双胞胎交际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对我来说,她们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处于不可分离的状态。
如此一想,同双胞胎双方进行实际交往,对我这样不擅长处理琐事的马虎人来说,恐怕是不可能的。问题委实太多。换个角度看,似乎比妻妾同堂还太伤脑筋。因为双胞胎不存在立场的差异,需要待之以绝对的50∶50。只限于带去参加晚会那种轻度的交往或许还是明智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双胞胎这一状况,喜欢同双胞胎朝夕相处这一假设中的自己,喜欢她们身上的秘密分裂性,喜欢两人令人目眩的增殖性。她们分裂,同时增殖。对于我,那是永远的白日梦。
对我来说,仅仅一个女性有时过多,有时又过少———话虽这么说,婚姻却已延续十五年之久了。
(汪新才摘自《大学时代》图/潘英丽)
一个男人的一百个同性朋友,也不足以代替一个好女人。好女人是好男人寻找自己、
走向自己,然后豪迈地走向人生的百折不挠的力量。———梁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