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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丹作品中的老庄美学

2009-05-13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09年11期

张 端

摘 要:一个时代的文学艺术往往映射着这个时代的文化艺术色彩。作为19世纪欧洲著名的雕塑大师,罗丹和他的作品提升了雕塑艺术在众多艺术门类中的地位,也是西方美术史上对中国影响最大的艺术家之一。本文从罗丹作品与中国老庄美学思想的相似点着手,主要阐述了罗丹作品对自然地钟爱和尊敬与老庄美学中的“自然观”;罗丹作品中的“真”与老庄美学中的“道”;罗丹作品中的“美”与“丑”的转化与老庄美学中的“美”“丑”相对主义;罗丹对于“自由”的创作态度的追寻与庄子的“逍遥游”等四个方面的内容。

关键词:罗丹作品 老庄美学 相似点

罗丹是欧洲19世纪的雕塑大师,他和他的伟大的雕塑作品改写了雕塑艺术在众多艺术门类中位居二流的尴尬地位。他的创作使雕塑在19世纪乃至至今的艺术史中留下了不朽的一页。在艺术史上,罗丹与菲狄阿斯、米开朗基罗并称为三大雕塑家。

罗丹是近百年来西方美术史上对中国影响最大的艺术家之一,中国人民受禁锢于千年的封建传统,罗丹的精神鼓舞中国人民向旧传统旧道德宣战。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郭沫若在其著名诗篇《匪徒颂》中,把罗丹同克伦威尔、列宁、托尔斯泰、惠特曼一起赞美,称罗丹是反抗古典主义艺风的“文艺革命的匪徒”。朱光潜把罗丹的《艺术论》与歌德的《文艺对话录》列为重要的美学著作。宗白华在晚年回忆半个多世纪前写的那篇《看了罗丹的雕塑之后》,对罗丹的关注热情重燃,翻译了德国女作家海伦·娜丝蒂兹的《罗丹在谈话和信札中》。中国当代雕塑先驱刘开渠,从巴黎学成归国后,20世纪30年代在杭州艺专任教,在他的指导下,当时的学生也都深受罗丹的影响。美学家王朝闻,将中华民族的特色融入自己的创作中,形成自己的个人风格,他一生重视罗丹的雕塑和他的理论。在翻译和出版方面,从20世纪20年代起,曾觉之、傅雷、梁宗岱等就致力于《罗丹艺术论》的翻译工作和其他与罗丹相关的图书出版工作。近年来,全球一体化的形成和交通运输业的进步使中国人民有更多的机会亲眼目睹罗丹的作品。1993年,罗丹诞辰153周年之际,北京和上海举办了罗丹大型雕塑展览;2003年罗丹的传世名作《思想者》放大铜像,从香港入关,空运进京,出现在热闹的房展会上,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中国的罗丹接受史已逾百年,并将永远进行下去。

中国人民对于罗丹作品和理论的自觉接受,一方面由于这些作品和理论本身符合人性中的某种需求;另一方面,罗丹的作品与中国传统美学中浸染中国人的心灵上千年的老庄美学思想有着天然的契合。罗丹作品中蕴含有老庄美学思想的很多成分,可以从以下四点进行分析。

一、罗丹作品对自然的钟爱和尊敬与老庄美学中的“自然观”

罗丹在其《罗丹论艺术》中曾说:“我完全服从自然,从没想去支配自然。我唯一的野心,就是对于自然的卑顺忠实。”对于自然的忠实是罗丹现实主义创作风格的根源。这一点,与老子美学中的“自然观”相契合,老子主张:“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罗丹在创作中雇用好几个模特儿,他不像其他雕塑家,要求模特儿按限定的造型摆出姿势,而是让他们不断地呈露身体,映出人体在自由活动中的形象。罗丹力图表现模特儿在最自然的状态下呈现出的本然的面貌。正如他所讲“我只顾表现现实可自然地供给我的形式。”如罗丹于1881年创作的作品《夏娃》,他选用了一位意大利模特儿,一位矮小却富于弹性的女人,罗丹在创作中看到这位模特儿的体型在不断变化,他为此感到莫名其妙,按照他一直以来奉行的“遵照自然”的原则,他严格地按照模特儿不断扩展的形体而逐步改变手中的作品。有一天。罗丹焕然大悟,这位模特儿身体的不断变化是由于她怀孕了。由于罗丹严谨地按照自然的面貌进行创作,《夏娃》逼真地再现了母性的深沉和厚重,一个内在的生命像一个陌生的未来,使“她”往下坠,把“她”从那使“她”幸福的生命里拖出来,让“她”回到即为人母的卑微的奴役中。

罗丹的另一著名作品《巴尔扎克》也是他忠实于自然,严格师法自然的作品,罗丹按照巴尔扎克的本来面目去塑造他,“巴尔扎克那饱满的面容,塌陷的鼻梁,肉感而又充满个性的肥大的鼻头,圆圆的下巴以及魁梧的双肩。”罗丹在雕塑《巴尔扎克》时,选用的全都是身材与巴尔扎克仿佛的模特儿,矮而大、肢重臂短的人。罗丹严格地按照现实创作,丝毫不在外形上对巴尔扎克进行美化。巴尔扎克写作时常穿僧侣们穿的黑袈裟,罗丹就为自己的塑像穿上黑色的僧侣袈裟。最终,罗丹塑造了一位被创作激情所困扰,被失眠所煎熬,裹着一件修道士式的袈裟的巴尔扎克。

罗丹有些表达情欲的作品,《我是美丽的》、《永恒的偶像》、《吻》等。这些作品毫不避讳地表达了人性中对于肉欲和异性之爱的渴求,这是罗丹忠实于表达自然的人欲的又一个方面。

二、罗丹作品中的“真”与老庄美学中的“道”

老子学说中的“道”是万物的本体和生命,是万物的“本质”。庄子说,“道”是最高的、绝对的美,庄子一生都在追求“道”,以求达到“至美至乐”的境界。罗丹在其作品中极力追寻物象的本质的美——“真”,罗丹说:“在艺者的眼中,一切都是美的,因为他的锐利的慧眼,注视到一切众生万物之核心,如能发现其品性,就是透入外形,触到它内在的‘真。这‘真,也即是‘美。虔敬地研究吧,你一定会找到‘美,因为你遇见了‘真”。罗丹作品中所追求的“真”与老庄美学中所体现的“道”都是对物象本质的求索和发掘。

罗丹的雕塑《行走的人》就是他在作品中追求“真”的典型例子,《行走的人》是罗丹第一件表现运动的作品。罗丹在这件残像作品中热切追求的是人体躯干的平衡,是双腿迈向前方的均势。“行走的人”勇敢地走在生命的旅途上,没有头颅,没有双臂,只有壮实的双脚,稳稳地踏在大地上。《行走的人》表达了人生在世的一种“过客”状态和一种大无畏的生存态度,这是生命的一种“真”的内在。《行走的人》是《施洗者圣约翰》的初稿,大约在《行走的人》问世三十年后,罗丹完成了《施洗者圣约翰》,他为“行走的人”添上头颅和双臂,把他塑造成一位虔敬的基督的先行者的形象。“他”顽强地走在沙漠中,烈火焚烧着他,饥饿侵蚀着他,然而神的力量指引着他,使他不折不挠,极端坚强。他走着,走着,仿佛他胸怀全世界,仿佛在用他的步伐测量广阔的大地。无论是《行走的人》还是《施洗者圣约翰》,罗丹通过他们的“行走”表达了生命最本真的状态。借用老庄道家的话来解释,罗丹作品中的“道”就是“行走”。

三、罗丹作品中“美”与“丑”的转化与老庄美学中的“美”“丑”的相对主义

老子指出:“美”是相对于它的对立物“丑”而存在的。庄子发展了老子的这个思想,庄子认为现象界的“美”与“丑”不仅是相对的,而且在本质上是没有差别的。在庄子看来,“美”“丑”是可以转化的。庄子道:“厉与西施,道通为一”,最丑的人和最美的人,都是没有差别的。受老庄这个美学学说的影响,在中国美学史上,人们对于“美”和“丑”的对立,是辨证地看待的。一个自然物,一件艺术作品,只要有生意,只要它充分表现了宇宙一气运华的生命力,那么丑的东西也可以得到人们的欣赏和喜爱,丑也可以成为美。这一点,在罗丹作品里也有体现。

罗丹的《老妓》,塑造了一位暮年的老妓形象,她皮肤干枯,完全丧失了年轻时的丰腴亮泽;她的骨节突出,罗丹用青铜来塑造她更增添了她的丑陋不堪。罗丹塑造过一系列女性形象,有具有古典美的年轻女子(《沉思》);具有肉感美的少妇(《达娜依德》);有清纯的少女(《小美人鱼》)。老妓大异于他的其他的女性作品。

然而,《老妓》具有罗丹的其他女性作品都没有的独特魅力,罗丹的其他女性作品是以自然美表达艺术美,而《老妓》是通过自然丑表达艺术美,将自然丑通过艺术加工升华为艺术美。我们欣赏“老妓”,从她年迈的身躯上,看到她所遭受的苦难与屈辱的生活;看到创作她的艺术家悲天悯人的情怀;看到人类生存的困境,人总在遭受命运的玩弄。

正如庄子所言:“厉与西施,道通为一”,《老妓》是美的,她表达了人性中的一种“生意”,将自然丑转化为了艺术美。在对待“美”与“丑”的态度上,罗丹与老庄是一致的。

四、罗丹对于“自由”的创作态度的追寻与庄子的“逍遥游”

庄子美学的核心内容,是对于“自由”的追寻,以及对于“自由”与“审美”关系的论述。庄子主张审美主体超脱利害得失,实现对“道”的观照,到达“至美至乐”的境地。庄子提倡“逍遥游”的精神境界,一种彻底摆脱利害观念的精神境界。

罗丹在创作中,尽力保持一种放任自我,一种“逍遥游”的创作状态。这在他的群雕作品中表现得很明确,罗丹的《地狱之门》人物和动态繁多,罗丹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风格进行创作,在局部又采用哥特式和希腊雕塑的风格。群雕的工作量极大,罗丹释放了自己的激情,创造了一个充满忧郁、苦闷、伤感及对命运的挣扎的“地狱之门”。在塑造肌肉时,罗丹时常自由地夸张肌肉的紧张。

罗丹创作中的自由洒脱的状态,由于他对创作的投入和痴迷,他对于雕塑的虔敬之心使他忘却了功名得失,使他的创作具有勾魂摄魄般的美。正如庄子“逍遥游”于“无和有”之境。

艺术常常是超越国家和民族,超越了现代和古代的。艺术家思想的火花总有爆发相同光芒的一瞬间,正如,罗丹作品中的老庄美学思想。

(张端 河南南阳 南阳医学专科学校组织部 473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