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锻造的手工传奇

程勤华

上世纪60年代，年轻的王开罗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他会用笛子、口琴、二胡、手风琴、吉他、小提琴等乐器演奏曲子，是远近闻名的音乐天才。

有一天，王开罗从广播里听到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美妙音乐——钢琴曲。如电光火石般，他感到了一种穿透心灵的力量，一种震撼灵魂的力量。从那一刻起，他做梦都想拥有一架钢琴。

1968年，25岁的王开罗结婚了。一年后，大女儿出生，三年后，二女儿出生。聪明伶俐的两个女儿一天天长大，王开罗也酝酿好了培养女儿的计划，他要让她们学钢琴。可他们夫妻俩每月的收入只有60元，买一架钢琴则要1200元。王开罗盘算着，照自己的存款速度，至少要等20年才能买一架钢琴。于是，王开罗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自己做钢琴。

一架钢琴，有8000多个零件，主要工序有100多道，专业的生产线做一架钢琴需要100多天时间。一没技术，二没设备的王开罗，怎么可能造出钢琴？可王开罗就是想试试。有了这个想法后，他经常往文化宫、歌舞团等有钢琴的单位跑，以切磋音乐为名，趁人不注意就打开琴盖，描画图纸。一架钢琴图纸，就这样“偷偷摸摸”地画好了。

有了图纸，只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钢琴的原材料从哪里来？在那个年代，买日用品都得凭票，更何况买木材、钢板这样的紧缺物资？而且王开罗也没那么多钱买。可不管千难万难，1974年初，王开罗的钢琴动工了。

王开罗用废旧轮胎里找来的钢丝，变压器、日光灯镇流器里找来的铜丝，做成琴弦；用家里闲置的木板和门条，做成钢琴的架子。凭着超人的悟性和韧劲，王开罗的钢琴做得还算顺利。可是，当做到钢琴最关键的部分——击弦机的时候，他犯难了。标准钢琴击弦机上有8000多个零件，他一周最多做10个零件，照这样的速度，仅仅做钢琴的击弦机，就得花将近20年时间，到那时女儿都20多岁了，早就错过了学琴的黄金时间。为了赶时间，王开罗决定先做架简易钢琴，标准钢琴有88键，王开罗的简易钢琴只有60键。一年以后，一架缩小版的钢琴终于造出来了。

得知王开罗做了一架钢琴，人们都跑来看热闹。手工做的钢琴还能弹出这样好听的音乐，没有不佩服王开罗的。当然，最佩服王开罗的是他的两个女儿，在她们眼里，爸爸是无所不能的。

1975年，王开罗的三女儿出生了。王开罗又动了做标准钢琴的念头，他开始重新绘制标准钢琴的图纸。用了近一年时间，图纸终于绘制好了。

图纸有了，接下来依然是材料的问题。这次王开罗下定决心要用好料，为此他专门到徐州市木材市场搜寻到几块好木头，又托朋友买了点儿废旧钢材，一共花了35元。这在当时，可是够王开罗全家吃上大半年肉的钱啊。

4个年头过去了，王开罗又到了该做钢琴的核心部分击弦机的时候了。8000多个零件，他用了一年时间才做出了几百个。他的一双手，做得伤痕累累，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眼看三个女儿一天天长大，还在用简易的小钢琴练琴，王开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变通的好办法：把木头做成木条，截成长短一样的88段，这样，键盘就做好了。安装击弦机时，要用一种有韧性且耐用的带子，王开罗灵机一动，用解放鞋带来替代。钢琴里面的榔头针，要用纯毛的尼毡，王开罗就弄了条毛毯，裁剪开来，一层一层合在一起。核心部分都做好了，只要再来个漂亮的外壳，就大功告成了。没有木料，王开罗就拆下家里的一扇床板。经过几百遍的油漆打蜡，床板变成了漂亮的钢琴外壳。

1981年3月，用了近7年时间，花了大约600元钱，王开罗的这架标准钢琴做好了，发出了美妙的声音……

三个女儿亲眼目睹爸爸那么辛苦地做钢琴，因此，学琴都很刻苦认真。在父亲的培养和感召下，她们都弹得一手好钢琴。大女儿从艺术学院毕业后在澳门一所学校专门从事钢琴教育，二女儿则留学日本，主修电子音乐专业。

如今，王开罗已经65岁，他用几年时间呕心沥血打造的钢琴也完成了使命。2008年6月14日，王开罗把这架钢琴捐赠给了深圳市博物馆。打开琴盖，浩大庞杂的构造让在场所有人看得头晕目眩，眼花缭乱。最后一次抚摸这架凝聚着自己血汗和几千个不眠之夜的钢琴时，王开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钢琴被博物馆收藏了，同时被收藏的是深沉的父爱。这架钢琴将成为历史，并让人们记住，曾经有这样一位父亲，他用梦想、用沉甸甸的父爱、用锲而不舍的精神，创造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手工传奇。

（司志政摘自《莫愁·天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