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国光计划”如何胎死腹中

罗山爱

5月1日，台湾正式解密蒋介石以反攻大陆为核心的“国光计划”密件，引起外界广泛关注。上世纪60年代，台湾除不断派侦察机、特工和小部队袭扰大陆东南沿海外，蒋介石还亲自指导军方研究制定“自力反攻”作战计划，即“国光计划”。但由于外在诸多因素无法克服，迫使“国光计划”只能成为纸上谈兵，静静地躺在保险柜里，成为一段秘史。

日本顾问为计划定调

20世纪60年代初，国民党在台湾经过十余年的整军经武，军力已有所恢复，并且台湾尚与美国维持密切的军事合作关系，而大陆刚刚摆脱“三年自然灾害”，蒋介石的反攻热情迸发出来。1961年4月1日，台湾军方在偏僻的台北县三峡地区成立“国光作业室”，由朱元琮中将担任主任，调集各军种的207名骨干秘密研拟对大陆进行军事反攻的计划，是为“国光计划”。在该计划之前，台湾还曾进行规模较小的“凯旋计划”（1955-1956年）、“中兴计划”（1957-1958年）等反攻预案，但都没有“国光计划”具体。“国光作业室”存在的十余年间，共提出敌前登陆、敌后特战、敌前袭击、乘势反攻、应援抗暴等5大类26项作战计划、214个参谋研究案。为验证反攻计划的可行性和适应性，台军还进行了多项实际操作，所有计划都详拟到师级层次。

在“国光计划”中，号称蒋介石“影子兵团”的日本军事顾问组“白团”起了很大作用，其成员均是侵华战争时的日军高级将领，他们与共产党军队作战的经验颇为丰富。“国光作业室”以“白团”总教官白鸿亮（本名富田直亮）编写的《反攻大陆初期作战大纲之方案》为基础，确定“国光计划”重点。据参与“国光计划”的台军将领回忆，白鸿亮经常来往于东京和台湾石牌，蒋介石也督促“国光作业室”尽可能多地吸取“日本老师”的精髓。

美国极力搅局

对于和台湾签有“共同防御条约”的美国，“国光计划”绝对突破了华盛顿设下的台海关系底线。因此在“国光计划”推进之初，驻台美军顾问团便有耳闻，随即表示强烈不满。1961年7月上旬，美军顾问团团长戴伦不客气地质问台军“参谋总长”彭孟缉，为什么台湾空降团和陆战队不按年度计划训练，还有兵工厂为何日夜加班修理武器。8月9日，数名美军顾问不顾台湾哨兵警告，驾车硬闯“国光作业室”在三峡阳明的营区，美军直升机也数次在营区上空盘旋侦察。

美军为防蒋介石真的铤而走险，紧盯其各项演习训练。从1961年底开始，美国军事顾问每周都要清查台军的LVT-3两栖战车和机械登陆艇的数量，担心被台军挪用去反攻大陆，美国第7舰队在台湾海峡游弋时，也严密监视运补外岛的台湾舰艇，惹得蒋介石十分不满。

当时，台军无论武器还是后勤补给，几乎都需要依赖美方支持。事实上，自从1958年发生金门炮战后，美国很清楚卷进中国内战的危险性，于是在支持蒋介石的方式和手段上作了微妙的调整。据统计，50-70年代美国对台军援数额呈下降之势，从1951年至1962年的平均每年2.06亿美元，降到1963年至1969年间的每年7700万美元，而1970年以后更是减到2500万美元。另外，美国坚决不向台湾提供进攻性武器，美国援台的700余架飞机大部分是自己淘汰的战术战斗机和运输机，当蒋介石推进“国光计划”最为露骨的1962年，美国连一架战斗机也没给。

不少人认为计划不切实际

客观而言，除了蒋介石，多数台湾军政大员都对反攻前景感到悲观。“国光作业室”成立之初，时任台湾“副总统”陈诚在听取计划报告时，惊讶于参谋人员的不切实际，“台湾的实力只能支持初期登陆作战，登陆成功后便要‘以战养战，即以3个月的准备打6个月的仗。之后如果补给要全靠台湾的人力物力和设施支持，实难办到。”这番话后来传到蒋介石耳朵里，他对这位多年的“股肱之臣”颇有怨愤，从此对其态度也冷淡不少。

担任“国光作业室”主任长达10年的朱元琮回忆，“国光计划”实在像是画饼充饥，“60年代，台湾陆军常备建制才10多个师，‘国光计划规划整体作战的全盘构想却要动员50个师，所以台湾必须实施动员征兵……当年为了反攻大陆，（蒋介石）还准备征收‘爱国特别捐，数额高达20亿元台币，用于采买作战所需各项装备。”曾在“国光作业室”供职的前台湾“海军总司令”叶昌桐透露，当时一位保密官员告诉他，才刚开完会公布的方案，第二天就被大陆通过广播公开，“泄密到这种程度，即使作战准备好了也不能打，否则登陆部队上岸，就会被大陆军方瓮中捉鳖。”负责执行对大陆特种作战的前台湾海军中将徐学海也表示，其实当时台湾对大陆的情报工作不大灵光。

“8·6海战”击碎反攻梦

整个“国光计划”在1965年夏达到最高潮。当年6月17日，蒋介石在位于凤山的台陆军军官学校召集军方基层以上干部，以军官学校历史检讨会为名义进行精神讲话，预备发动反攻，所有干部都已预留遗嘱。为配合反攻，台军各部队积极训练，在6月24日举行的左营桃子园外海登陆演习中，有5辆LVT-3两栖战车被浪打翻，数十人丧命，成为“国光计划”演练伤亡最大的一次。

就在台湾三军紧锣密鼓地准备反攻之际，一场海战的惨败改变了两岸的命运。1965年8月6日，从美国接收不到8个月的台湾海军“剑门”号扫雷舰在执行“海啸一号”任务，运送特战人员到大陆东山岛的途中，因被大陆雷达提前发现，遭解放军鱼雷艇伏击沉没，同时被击沉的还有“章江”号巡逻舰。这场海战是台湾海军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损失，共有22名军官、175名士兵丧命，其中坐镇“剑门”号指挥的第二巡防舰队司令胡嘉恒因弹药爆炸身亡，他也是蒋介石逃台后阵亡的最高级别海军军官。

“国光作业室”主任朱元琮回忆，“8·6海战”对蒋介石的打击很大，因为“剑门”号就是负责对预定登陆区实施秘密侦察，居然被解放军的“艇海战术”给击沉，如果大张旗鼓地搞登陆，台军所蒙受的伤亡恐怕是天文数字。况且此次海战中台空军与海军缺乏配合，令蒋介石感到丧失制海优势，发动登陆战甚为困难，从此“国光计划”规模逐年缩减。70年代后，蒋介石年事已高，又为病痛所累，再加上1971年“中华民国”被赶出联合国，台湾反攻大陆难获国际认同。于是1972年7月20日，“国光作业室”被裁撤并入“国防部”作战次长室，至此，“国光计划”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