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张雨潆

我把头发弄直了。

这是个蓄谋已久的计划，终于在假期的时候得逞了。微卷了十几年的头发忽然间就不复存在，‘有些东西真是说消失就消失了。望着镜子里陌生的头发，我有点莫名的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一切在某一天也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自己的新形象，我不知是欣喜还是惆怅，也不知该如何作个评价，因为我无法通过其他什么来验证镜子所呈现的，它截断了我通往自己的途径——我一直试图做一个考虑周全的人，不愿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头发的质量已经大不如前。我原来的头发又黑又亮又多，小时候妈妈总嫌给我梳头麻烦，因为多到一把都抓不住。所以，她每次都说：“快剪短算了，太麻烦了。”然后我就会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不过后来长大了，我倒是真想剪短发，这次是我自己嫌梳起来麻烦，然而我妈又不愿意了，说女孩子还是留长头发好。唉，我们这对母女，真够怪胎的!于是我人生的这十几年就一直梳着长长的马尾，而且有点微卷。这次，我下定决心就把它给弄直了，头发被拉直了，就变长了，也显得稀少了，梳起来倒方便了，可我怎么都觉得陌生。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欣慰的，那就是这头发的香味是我所喜爱的：药水、洗发水和电流长时间接触所留下的那种特有的味道掺杂在一起。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味道，闻着有说不出的舒服，温暖、安宁、祥和，让人上瘾。这种味道让我感到安全。我这人不仅没有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而且很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喜欢这味道。

这样的体验表明，显然长发是更有韵味的。似乎衣裙翻飞，长发飘舞是每一位古典美女所共有的特质，也是每个男子心中的梦。也许就是这样的审美观点让几千年来的女人们始终没有改变留长发的习惯。不过时代在变，现在的女生似乎对于留不留长发是无所谓的，因为显然人们的审美观不一样了，或许更喜欢具有中性气息，剪着干练短发的帅气女生。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剪成短发，因为我始终更喜欢自己的长发，这或许是我从小到大唯一没有改变的执著吧!

至今仍记得早年韩寒参加“新概念”的一篇文章《头发》，里面有句话我觉得煞是经典，大概是这样说的：“那种地处繁华闹市，装修也华丽的店，你最好别去，除非你真把钱当身外之物，那种地段偏僻，但装修华丽的店，你最好也别去，除非你把你的头发当身外之物。”当时有点迷茫，那么请问，我到底该去哪儿?

现在的“新概念”似乎有点变味儿了。翻开近几年的获奖作品选，映入眼帘的词都是些什么“无聊、压抑、孤单、爱情、情人、阴暗、肮脏、下流……”满篇的粗俗不堪，奇怪，怎么连我这么悲观的人都没觉得生活有他们说得那么边缘，真是搞不懂，这样的文章获奖，到底在弘扬什么?提倡什么?难道是号召所有中学生都那样颓废地生活?好像评委非得看到我们写这样的文章，才会惜字如金地说一句“真实!”我就不明白，这哪里真实了?很让人费解!

在这样一个夜晚，望着满头直发的自己，突然间想念起那个卷发蓬乱，常被人误认为是外国小孩儿的我。但终究是过去了，无论我多么想念，也不可能再回来。

有一次，将自己深埋在我还算茂密健康的头发里，把自己埋在这种我喜爱的味道里，让思绪尽情飘荡。那一刻，又想起我最喜欢的普鲁斯特的话：“有许多当年我以为能在心中长存不衰的东西也都残败不堪，而新的事物继而兴起，衍生出我当年意料不到的新的悲欢；同样，旧的事物都变得难以理解了。”

围绕“头发事件”展开的议论抒情，生动活泼，天真可爱，更难得的是，连牢骚也发得有趣!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