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解构的方式捍卫马克思
2009-04-29张旭
张 旭
[关键词] 幽灵;全球化;新国际
[摘 要] 德里达被公认为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他在1989年苏东共产主义阵营解体之后发表了对马克思不吝的赞颂,这是20世纪下半叶哲学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有必要理解德里达对马克思的新解释的意图和意义。德里达通过阐发马克思的幽灵的概念,指出继承马克思的活的精神的意义,这个马克思的真精神就是对抗霸权国家主导的资本主义国际秩序的“新国际”。
[中图分类号] B51 [文献标识码] B [文章编号] 0257-2826(2009)04-0033-06
一、德里达的呼吁:“回到马克思”
德里达被公认为20世纪下半叶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他曾多次深情地回忆自己年轻时对马克思的著作的热爱。他说,在法国有正义感的人很少不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通过萨特和阿尔都塞,他们那一代知识分子都分享马克思的文化遗产,马克思对于他们是一个伟大的父亲的形象,他们在公开场合或暗地里都忠于马克思的思想。德里达也曾在不同的场合公开宣称过自己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或马克思主义者。[1](P85-86 、xiv. xv.)他宣称自己的解构主义也是马克思传统和遗产的一部分,马克思的思想是解构主义重要的思想来源之一。他宣称马克思的思想中有很多东西是解构主义不能解构的实质东西。他宣称捍卫马克思的精神遗产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2](P107、129)当然,有些人怀疑德里达的声称是严肃的。直到1993年德里达发表了《马克思的幽灵》这本不仅对于德里达本人而且对于国际马克思主义运动都十分重要的著作时,人们才开始正视德里达过去的宣称。在1989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陷入有史以来最低潮的时期,他以20世纪80、90年代最有影响的西方大哲学家身份捍卫马克思的思想,抗议我们时代“对马克思的遗忘”,声称马克思对于当代西方社会不可或缺的现实意义,呼吁在全球化的时代“回到马克思”。德里达为马克思的抗辩是90年代西方思想界的一个重要事件。
针对德里达为马克思的辩护,英国的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家伊格尔顿说,他不相信德里达从阿尔都塞那里学到了什么真正的马克思主义,他也怀疑德里达只不过是把解构作为更为激进版本的马克思主义。[3](P120-125)美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杰姆逊也将德里达为马克思的辩护视为一种解构主义的修辞,因为德里达避重就轻,只谈到《共产党宣言》而没有论及马克思的《资本论》和阶级斗争的主题。以伊格尔顿、杰姆逊、佩里•安德森等人为代表的这类评价有失公允。[4](P25)在他们看来,德里达说到底都是一个解构主义者,一个彻底颠覆整个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解构主义者。德里达的解构主义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游走于哲学和文学之间的“激进怀疑主义”,它更关注语言的差异性、文本性、文本的游戏、能指的自主性、踪迹和播撒、修辞性和隐喻、翻译与不可译、文学的建制等问题,因而从整体上来说,解构主义是接近于文学批评的而非现实政治的①。但是,自80年代后期以来,德里达发表了十多本大大小小的著作,包括《从法律到哲学》(1990)、《马克思的幽灵》(1993)、《友爱的政治》(1993)、《法律的力量》(1994)等,这些著作表明德里达晚年的思想确实发生了一个“政治的转向”。[5]像伊格尔顿和杰姆逊那样,将德里达视为解构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而不去深入分析德里达的思想的做法,是贴标签的归谬法。为此,德里达多次否认自己是一个解构主义者和后现代主义者。
当然,德里达并不是哈贝马斯那样的政治理论家,更不是马克思理论家,但是他提出的一系列的“幽灵政治学”、“记忆政治学”、“他者伦理学”、“法律之外的正义”②以及“没有弥赛亚的弥赛亚”等思想不能简单贴上“应用解构主义”的标签,这里面包含着德里达对当代西方政治问题的很多重要的思想,代表着欧洲政治思想的新思维③。德里达对马克思的思考也代表着他那一代知识分子对马克思向何处去的新思维。在1989年以后“共产主义终结”之声甚嚣尘上之时④,德里达挺身出来捍卫马克思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遗产,德里达声称:“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无论如何得有个马克思,得有他的才华,至少得有他的某种精神”。[2](P21)德里达对马克思的新解释和肯定性的评价,十五年来在西方学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尽管德里达对马克思的解释像科热夫和布朗肖对马克思的解释一样是非正统的,但是不能因此否认德里达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大溃败的时代中寻求继承马克思遗产的新思维的努力。德里达认为,捍卫马克思首先要坚持马克思的激进的和批判的真精神,而对马克思的教条主义的解释在根本上窒息了马克思的真精神。[2](P123)正统马克思主义已无力回答“马克思主义向何处去”的问题,因此,更应该从国际政治的现实出发,在当今的历史语境中重新解释马克思的思想遗产,捍卫马克思思想活的精神。马克思的真精神就是他对正义的渴求以及对于资本主义全球政治持久的毫不妥协的批判。他的著作《马克思的幽灵》的副标题“债务国家、哀悼活动和新国际”就鲜明地体现了时代的精神:在当今全球化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中,对马克思的哀悼和继承应该集中在债务国家及其对“新国际”的呼唤之上。
在1989年苏联和东欧共产主义解体后,西方涌现了大量“历史的终结”的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末世论和福音书的声调,其中尤其以福山的《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为代表。福山声称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在全球取得对共产主义的决定性的胜利,一劳永逸地终结了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之间斗争的历史,因此,也一劳永逸地驱逐了马克思的幽灵。德里达针锋相对地批判福山说,1989年后所谓自由民主在资本主义世界中的胜利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病入膏肓、危机四伏①。福山无视无所不在的民族主义冲突、第三世界的贫困、全球经济战、霸权国家的霸权,一味高唱自由民主全球化已经和将会解决所有问题,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福山和其他资产阶级学者试图借助现代大众传媒共同密谋驱逐和清除共产主义的影响,高唱自由民主的福音,德里达则以与资本主义世界共生的“马克思的幽灵”针锋相对,为了建立一个正义的“新国际”,德里达呼吁“回到马克思”,回到“马克思的幽灵”。[2](P120)
二、“马克思的幽灵”的政治学
德里达将马克思在当代资本主义全球政治中的活的精神称之为马克思的“幽灵”。人所共知,“幽灵”这个词语出自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的开篇:“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Ein Gespenst geht um in Europa, das Gespenst des Kommunismus)。那么,什么是“马克思的幽灵”呢?德里达认为,马克思本人就是缠绕在资本主义身上的幽灵,他与整个资本主义同在,他是永不可能被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世界驱散的魔咒和幽灵。马克思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对资本主义全球政治的批判永不失效,他成了资本主义的“头号公敌”,他是资本主义无法摆脱的幽灵,除非资本主义灭亡。因此,对于当今全球资本主义来说,真正的幽灵不再是共产主义学说,而是马克思本人。
德里达发现,在马克思那里本来就有一种“幽灵政治学”和“幽灵政治经济学”。[2](P293)马克思当年在《共产党宣言》的开篇预见性地写下了“欧洲共产主义的幽灵”,他用“幽灵”一词呼唤从资本主义内部诞生出共产主义。那时候共产主义运动还尚在地下孕育之中,马克思就预见到自此以后人类历史将是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两种力量之间的决战。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马克思以唯物主义作武器驱逐了神圣同盟、密谋共产主义者、民主派等各种时代的幽灵,而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和《资本论》中他发现了商品、货币和资本的幽灵本性,解释了资本主义社会运作的秘密和“商品拜物教”的本质。[2](P59-64、141-171、214-229)德里达的幽灵概念的灵感来源于马克思本人,他将马克思所深爱的莎士比亚在《哈姆雷特》中的哈姆雷特的父亲的幽灵形象应用于马克思本人身上。德里达将马克思本人视为一个在宣布他已死亡的资本主义生理的全球化时代不时出没的父亲的亡灵。就像是哈姆雷特父亲的幽灵呼唤哈姆雷特一样,马克思的幽灵的出没也在呼唤马克思的儿女们。哈姆雷特父亲的幽灵呼唤他的儿子为他复仇,赋予哈姆雷特拯救颠倒的乾坤、恢复正义的使命。而马克思的幽灵也召唤我们继承他的遗产,在全球化的时代中抵抗霸权国家主导的国际资本主义政治秩序,重建国际正义的新秩序。德里达将马克思的幽灵看作是与资本主义秩序势不两立的正义的力量。
德里达坚持“马克思的幽灵”反对将马克思的真精神教条化。德里达的幽灵策略主要针对的是现代西方学者和媒体把马克思学院化和经典化的做法。西方学院派马克思主义者将马克思视为19世纪最伟大的哲学家,将其著作在理论上经典化和中性化,将其安全地安置于“西方文明经典”之中,与此同时却无声无息地抹杀了马克思作为纠缠和附着在资本主义身上的幽灵属性,抹杀了马克思根本不可能学院化的那种批判力量和正义诉求。[2](P45-46)德里达认为,西方大学将马克思经典化的做法与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从两个不同的方面使马克思的批判精神变得僵化,他反对学院化和教条化而捍卫马克思毫不妥协的批判力量和活的精神。在当今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处境中,正统马克思主义者坚持的政治经济的、历史社会的以及经验的维度已经丧失了批判性的“马克思的精神(或幽灵)”,而德里达使用“幽灵”的概念,其用意就在于保存马克思作为幽灵的将来性维度和异质性属性,捍卫马克思在资本主义时代中的批判精神和道义的力量。
德里达在书中有时候也使用“精神”一词,[6]但他更偏爱使用“幽灵”一词,因为“幽灵”的形象清楚地揭示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持久威胁以及资本主义世界对马克思的挥之不去的恐惧。“幽灵”范畴具有诡异的在场性和时间性,它的不死性、非实体性和非肉身性的特征拒绝人们将其在场化和实体化。对于亡去又归来的“幽灵”,我们相应的行动是“哀悼”和“记忆”,而将幽灵的形象模式化和崇高化,即使给它披上华丽的袍子,也是对它的弑杀。幽灵的形象最能体现德里达的“不在场与在场”、“退场和出场”的辩证法,“幽灵”就是一种“不在场的在场”。
德里达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本雅明和布洛赫那里接过了犹太救赎主义的主题,再度论及马克思思想的弥赛亚主义维度。与通常认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中具有犹太救赎主义的因素的观点不同,德里达所说的弥赛亚的意思是,马克思不能被认为是过时的属于19世纪的经典人物,也不能被认为是某些基本学说的发明者,马克思必须被理解为随时来临的力量,一种与当下的现实世界时刻相冲突的批判性力量。卡普托(John Caputo)把德里达将马克思幽灵化的做法称作“神学的解构”。[7]用德里达自己的话说就是将马克思视为“一种没有宗教的弥赛亚,甚至是一种没有弥赛亚的弥赛亚”。[2](P85-86)“马克思的幽灵”就是不时归来无处不在地颠覆全球资本主义世界秩序的不死的精神,而且他必须被保持为这种活的精神,否则就会被那些颂赞资本主义现存秩序的学者和大众媒体共谋埋葬。
三、马克思的精神遗产:“新国际”
在《马克思的幽灵》中,以布朗肖的《马克思的三种声音》为参照,德里达重新解释了“马克思的幽灵(或精神)”,这就是《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中关于民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政治的真知灼见。德里达将它称之为允诺和期待一个颠覆全球资本主义国际政治秩序的“新国际”。“马克思的幽灵”呼唤的就是以“新国际”来批判和颠覆当今霸权国家主导的自由资本主义的国际政治秩序。为了克服主权国家和债务国家组成的旧的世界体系,首先需要一场政治概念的变革。因为,无论是主权政治体系,还是人权政治哲学,在全球化浪潮和霸权国家控制的国际秩序面前都无能为力,对于民族战争、少数民族间的战争、种族主义战争、种族与文明的冲突、宗教斗争也都束手无策。“马克思的幽灵”呼唤的“新国际”是反抗以新自由主义和市场经济的名义主宰世界体系的国际资本势力同盟的根本力量,也是面向未来的新政治思维。
德里达以《哈姆雷特》中的一句话来标志这个陷入资本主义危机的时代:“这是一个脱节的时代(The time is out of joint)”。这个“脱节的时代”充斥着全球性的失业、流亡、经济战争、剥削的全球化、金融资本和发展中国家债务、军火工业和贸易、核扩散、民族主义的认同与冲突、国际贩毒集团和黑帮集团、国际组织机构的无能。这些问题既无法在民族国家的主权政治的框架之内解决,也无法在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人权政治的框架内得到解决。而这正是“马克思精神(或幽灵)”重新回到当今政治中的“时刻”。德里达呼吁马克思思想不应局限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学说之上,还应该在当代的语境中成为批判民族国家的主权政治和资本主义的人权政治,尤其是国际资本主义市场秩序的新思维。在美国爆发金融危机使得全球资本主义都陷入危机之际重温十五年前德里达的“新国际”的呼吁,颇有现实意义。
要理解《马克思的幽灵》的“新国际”的哲学基础和基本含义,需要参照德里达的另一部著作《友爱的政治学》(1993)。在《马克思的幽灵》的姊妹篇《友爱的政治学》一书中,德里达通过一种完全不同于整个西方传统友爱观的新型友爱建构一种新的政治观念,这种新型的友爱就是对他者无条件的“好客”,这种新的政治观念就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资本主义民主的“到来的民主”,即马克思精神的“新国际”。
在《友爱的政治学》中,德里达分析了从希腊罗马到基督教,从法国大革命到康德和尼采的整个西方传统“男性中心主义”的友爱观念,即男性中心、家庭至上、兄弟优先的观念。这种男性中心主义的友爱概念与某种政治认同的概念是同构的:在亚里士多德那里非常明显的是城邦及公民的概念,在其他情况下是主权、国家、民族及其臣民、市民和公民等概念。这种身份认同的中心主义政治可以说是现代自由主义、保守主义和极权主义的共同起源。德里达一方面批判了男性中心主义的“有限数量”的友爱及其所依赖的政治共同体的自然根基;另一方面批判了以权力、民族、主权、合法性、代议制等为核心的现代资本主义自由民主政治的基本概念,针锋相对地提出了向无限他者和无限差异的共同体开放的无限责任的“到来的民主”的概念。这一概念也就是马克思精神的“新国际”概念。[2](P92-93)
马克思的“新国际”的精神在此不仅意味着超越国家、政党、阶级的“新国际主义”和“新世界公民主义”,而且也意味着超越自由主义、社群主义、保守主义、激进“左”派这些政治思潮去重建国际政治新秩序的“欧洲新政治哲学”①。德里达以康德的“永久和平”学说中的世界公民权利和好客概念来阐述马克思的“新国际”。对他者无条件的好客是一种超越民族国家的世界公民权利的政治学。
德里达认为,现代民族国家的主权论建立在对祖国、大地、人民、血缘、种族以及政治共同体的其他自然属性的认同之上,因而或明确地或隐含地建立在传统的友爱的概念之上。友爱的概念以及朋友与敌人的区分标准,成为现代政治建构自身的基本原则。德里达批判德国公法学家施米特以“敌友之分”的标准建构的“政治的概念”及其现代国家观念和主权观念。[8](P128、153、163)这一建立在国家主权的认同原则之上的政治概念无法解决,甚至还会加剧全球化时代的各种国际政治问题。针对资本主义全球化政治秩序的政治基础,德里达呼唤“无限友爱的民主”和“无限民主的友爱”。这种“到来的民主”不再局限于公民概念、民族国家概念、主权概念和国际法概念,是一种贯穿马克思批判精神的新国际主义的民主形式。
当然,在德里达这里,“新国际”不是传统的“共产国际”的延续,也不是某种新的国际同盟,而是一种新的超出民族、国家、地缘政治等的条条框框去重新理解领土、国家主权、人权、公民权、国家权威、国际法和民主这些司空见惯而又颇成问题的现代政治观念的尝试,一种试图突破国家的界限以抵抗全球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政治实践。只有马克思的“新国际”的精神才有助于我们批判当前霸权国家主导下的资本主义国际政治秩序。德里达对马克思思想遗产的新解释,不仅对于我们重新认识马克思精神的现实意义具有重要意义,而且也对我们认识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危机和出路具有深刻的启发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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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德里达.《友爱的政治学》及其他[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6.
[10] Nancy J. Holland. Feminist Interpretations of Jacques Derrida [M]. Park: 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7.
[责任编辑 孔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