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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克思主义的原义探究其理论谱系

2009-04-29傅德本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

傅德本

[摘要]从恩格斯《共产主义原理》的论述中不难理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主义革命与受其影响的“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革命是有区别的,虽然它们都可以归属于共产主义的“世界性的革命”。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在历史上也形成了不同的话语体系和理论谱系,即一方面是主要适用于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另一方面是对经济不发达国家人民革命前景的探索。一百多年来,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这两个话语体系是互相区别又互相联系的,它们在总体系中的中心地位和相互关系也发生过巨大的变化。在当今,它们仍然面临着不同的历史语境与理论课题。当然,它们的共同点和结合点也在不断增多。展望未来,马克思主义的这两个话语体系将逐步走向统一和融合。马克思主义原义所预言的真正的(非地域性的)共产主义理想终将得以实现。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理论谱系

[中图分类号]A8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11X(2009)05-0005-04

2008年是《共产党宣言》发表160周年。160年前诞生的马克思主义,犹如一位葆有青春的长者,正踏着历史的风尘,生气勃勃地走向未来。

在当今,马克思主义应该怎样发展?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有必要对马克思主义进行历史的审视,弄清马克思主义的来龙去脉。马克思主义是一门历史性的科学,它产生于历史之中,推动历史前进,也受到历史的检验。正如马克思所言,历史就是我们的一切。

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文本及其研究著作浩若烟海,要进行历史的审视,应该从何着手呢?笔者准备从马克思主义的原义说起。所谓马克思主义的原义即是指马克思主义创立之时,马克思、恩格斯最原初的一些思想要义。当然,马克思主义原义也是一个包括哲学、政治、经济等多方面理论著述的体系。本文只能对其中关于共产主义革命的思想做点滴探讨,通过历史的反思与辨析探究马克思主义的理论谱系。

在马克思主义建立之初,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主张的共产主义革命是什么样的革命呢?关于这一点,可以追溯到《共产党宣言》及其以前的《共产主义原理》。我们知道,共产主义是现代无产阶级的思想(理想),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大工业的产物。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有一段对共产主义革命的著名论述。他预言:“共产主义革命将不仅是一个国家的革命,而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即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同时发生。在这些国家的每一个国家中,共产主义革命发展得较快或较慢,要看这个国家是否工业较发达,财富积累较多,以及生产力较高而定。”恩格斯接着指出:“共产主义革命也会大大影响世界上其他国家,会完全改变并特别加速它们原来的发展进程。这是世界性的革命,所以将有世界性的活动场所。”

这一预言并不是孤立的、凭空的推测。如果向前追溯,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就已提出了这一思想。“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立即同时发生的行动才可能是经验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有关的世界交往的普遍发展为前提的。”“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它的事业——共产主义一般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马克思、恩格斯后来在《共产党宣言》中也曾指出:“联合的行动,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行动,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

这一段预言表明,马克思、恩格斯心目中的共产主义革命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标准和性质的革命。这在他们一生的革命和理论活动中是一直坚持的,也是不言而喻的基本认识。马克思后来在总结巴黎公社的历史经验时就说过:“巴黎公社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在一切主要中心,如柏林,马德里以及其他地方,没有同时爆发同巴黎无产阶级斗争的高水平相适应的伟大的革命运动。”恩格斯晚年仍坚持认为:“无论是法国人、德国人或英国人,都不能单独赢得消灭资本主义的光荣。……无产阶级的解放只能是国际的事业。”这些论述需要我们从文本上深入地加以认识。

(一)众所周知,马克思、恩格斯是有世界性眼光的革命家和思想家,但他们主要关注和研究的是经济相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及其无产阶级革命的问题。共产主义革命在他们来说是有一个生产力标准的。只有资本主义有了相当的发展程度,经济相对发达,无产阶级有较多的人数,无产阶级反对资本主义的革命才更具有社会主导性和典型性。马克思一生的主要研究成果和科学著作是《资本论》。它被称为无产阶级解放的“圣经”,实际上也是共产主义革命的经济学哲学论证。共产主义(或社会主义)不是凭空想象的,它是有哲学“根据”的。这个“根据”就是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固有的矛盾。共产主义即是对资本主义的辩证否定。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还批判过许多与资本主义不搭界的或与历史发展方向相反的所谓“社会主义”学说。这种论述共产主义及其革命的前提和标准在今天也是适用的。对此本文在后面还要论及。

(二)从恩格斯的预言不难理解,共产主义革命与受其影响的“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革命是有区别的,虽然它们都可以归属于共产主义的“世界性的革命”。以革命的对象来看,在“一切文明国家”即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里,如恩格斯所言,“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成了社会上两个起决定作用的阶级,它们之间的斗争成了我们这一时代的主要斗争。”共产主义革命就是革资产阶级的“命”。而“世界上其他国家”(落后国家)的革命则有各种不同的历史背景,革命的对象则包括一些前资本主义的反动势力。例如,后来发生的中国革命是要推翻“三座大山”,尤其是首先要进行反对封建地主阶级的“土地革命”。从革命的结果来看,“文明国家”的无产阶级革命“将建立民主制度”,“逐步改造现社会”,实现共产主义。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革命则有各不相同的结果,当然,有一点是相同的,这些国家“会完全改变并特别加速它们原来的发展进程”。

这是在同一时空条件下,两种不同历史进程的革命。它们是相互联系(影响)而又互相区别的,不能做简单归并。这也预示了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后来可能有的发展和流变。

明确了马克思主义原义中关于共产主义革命思想的基本含义之后,我们来考察(反思)历史对于这些观点的检验,并对一些新的观点进行辨析。

马克思、恩格斯逝世以后,世界共产主义运动首先经历了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和苏联的建立,随后在20世纪中叶又有一批落后国家革命成功,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历史的发展仿佛证明了与马克思主义原义相反的结论:共产主义革命可以在经济落后国家首先取得胜利,可以在一国内,而不是在几个国家同时取得胜利。这就是人们称道已久的“一国胜利”论。怎样认识“一国胜利”论?它能取代马克思主义的原义,成为共产主义革命唯一可能

的路径吗?对于这样的问题,我们有必要进行再认识。

第一,历史的必然性总是以偶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的。共产主义运动作为历史的潮流不会以什么固定的定义、定理去束缚自己的脚步。共产主义者是实践的唯物主义者,他们在认清和坚持历史大方向的同时,总是用革命的实践去检验和发展革命的理论,用革命的实践去创造历史的奇迹。

以“十月革命”为例,当时的俄国是帝国主义链条中的薄弱环节。在这一年中,先是内外交困的腐朽的沙皇专制统治被推翻。刚刚上台的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没有统治经验,软弱无能,不堪一击,而无产阶级革命政党——布尔什维克又领导和影响着被帝国主义战争激怒了的广大工人、农民、士兵群众。在这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面前,如果革命的政党还不勇敢、果断地去发动武装起义,夺取政权,而是像迂腐的政治庸人一样去掂量“俄国的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等等,那就不光是庸俗而是背叛了。

又例如,如果中国共产党人当年在专制反动势力的血腥屠杀中不奋起走上武装斗争夺取政权的道路,那就只能沦为专制统治者的附庸,从历史上消失。

所以,革命的发生和胜利是由多种历史条件和主客观因素决定的。不能用单一的尺度(如经济是否发达)去评判历史发展的种种可能性。正如列宁所说:“既然建立社会主义需要有一定的文化水平。……我们为什么不能首先用革命手段取得达到这个一定水平的前提,然后在工农政权和苏维埃制度的基础上赶上别国人民呢?”俄国和中国等经济落后国家走的正是这种“先革命,后建设(发展生产力)”的历史新路。

第二,然而,特别需要加以辨析的是:用马克思主义原义加以衡量,“一国胜利”是什么样的革命?这种“胜利”又是何种胜利呢?不难看出,俄国“十月革命”及以后的中国革命等虽然都属于世界共产主义革命的范畴,但它们毕竟并不是恩格斯所预言的那种将发生在文明国家里的共产主义革命,而是属于受其“影响”的“世界上其他国家”的革命。这一点在中国等国家是显而易见的。当时,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进行的革命就是(新)民主革命。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中指出:“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到达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天经地义……没有一个由共产党领导的新式的资产阶级性质的彻底的民主革命,要想在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废墟上建立起社会主义来,那只是完全的空想。”这一划分对于俄国来说则比较容易混淆。从表面上看,俄国当时已是一个帝国主义国家,“十月”革命推翻的也是一个资产阶级政府,它可以说是一次社会主义性质的革命。但俄国当时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家,无论从社会财富、生产力与生产社会化的状况,还是从革命要完成的历史任务来看,俄国都还不属于直接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文明国家。既然国家不同,革命的性质也不同。那么,人为地把“一国胜利”论与恩格斯的预言对立起来显然是一种概念的错位。况且恩格斯预言了文明国家的革命必然影响其他国家的革命和历史进程,并没有做两种革命孰先孰后的判断。

再说,“一国胜利”论的“胜利”是在一定的历史机遇中推翻反动统治的政治革命的胜利,并不是经济高度发展(发达)、社会普遍进步后对资本主义的最后胜利。它与文明国家共产主义革命的胜利不可同日而语。历史发展到今天已经证明:这些国家(俄国、中国等)的革命确如恩格斯所言,已经完全改变并特别加速它们原来的发展进程。而且还表明,这些革命胜利的国家在后来的发展过程中也可能(不是必然)遭遇资本主义复辟(如苏东剧变),重新回到自己的老路上去。

所以,我们应该通过历史的反思对“一国胜利”论做准确的历史定位。在承认它的历史创举的同时,也要认清它所指的革命与文明国家将要进行的共产主义革命的明显区别。那种轻易地用“一国胜利”论来否定和代替马克思主义原义的做法是不可取的。还需要指出的是,历史的发展并没有推翻马克思主义原义中关于共产主义革命的预言。即使在今天,这些预言虽然从总体上还没有实现和被证实,但也没有被证伪,其精神实质并没有过时,仍然具有现实意义。就说这衡量革命类型的生产力标准吧,直到今天,虽然文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共产主义革命还没有发生,但这些国家内部的社会主义因素(物质基础、社会及阶级结构等)仍在不停增长。区域的、国际的垄断资本主义的发展也是向社会主义的“入口处”走近的过程。从一些发展中国家,尤其是社会主义国家来看,要想社会进步并步入共产主义的“门槛”,发展生产力已成为第一要务。没有财富的大量积累,生产社会化程度的显著提高,即使你(如原苏联)自己宣布已进入了“共产主义”也是无济于事的。历史证明,马克思主义原义中这个“生产力标准”对于我们今天谈论和致力于共产主义事业还是至关重要的。在中国,邓小平就承认我们的社会主义还“不够格”,并道出了历史的真理:“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发展生产力”,等等。这些论断是与马克思主义的原义相吻合的,也是历史赐予我们的令人难忘的经验教训。

在上面反思的基础上,只要我们依据历史的线索加以引申,就能发现马克思主义原义对于认识马克思主义的不同话语体系和理论谱系的意义。这种不同话语体系和理论谱系是在历史的发展中形成的。它是马克思主义(或其某一方面)在时间维度上的理论展开以及后来的研究者不断重新阐释的结果。我们今天常见的,如,后马克思主义,新马克思主义,分析的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马克思主义,等。我们的研究显示,马克思主义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也在历史上形成了不同的话语体系和理论谱系。这里略作概述。

在马克思、恩格斯那里,我们已能隐约看到共产主义革命学说两个话语体系的理论分野,即一方面是主要适用于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另一方面是对经济不发达国家人民革命前景的预测和探讨。它们同属于马克思主义,反映着世界共产主义革命的不同方面,是互相联系而又有所区别的。我们不妨把它们分别称为马克思主义1(M1)和马克思主义2(M2)。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时代,前者是马克思主义的系统理论,是主流和主体,后者则是起辅助作用的,较为零散的论述,但也有不少天才的历史预见。

恩格斯逝世以后,由于世界历史潮流的建构和选择作用,马克思主义革命理论两个话语体系的区别更加明显,它们在总体系中的中心地位和相互关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十月革命”及20世纪中期一些经济落后国家革命的胜利,使马克思主义2得到很大发展,其独立地位确立起来,并逐步变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主流和中心。那时一谈到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人们的目光就朝向苏联和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人们对社会主义国家寄予无限的希望是可以理解的,但一度也形成了对社会主义道路和模式的僵化和教条的认识。而马克思主义1,即文明(发达)国家的共产主义革命理论则被冷落了。

直到20世纪后期,随着科技(先是电子后是信息)革命、消费革命和全球化历史浪潮的冲击,人们对经济发达、生活富裕有了新的体验和认识,马克思主义原义中关于共产主义革命的标准才重新被人们记起。

20世纪末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挫折也显示出区分M1与M2的必要性。苏东剧变并不是整个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失败,而只是M2中的局部的、暂时的失败。资本主义世界也没有因为这些事件而“终结历史”和永保平安。

中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以及苏东剧变等历史事件以不同的形式反映出社会主义国家重建市场经济的必要。过去这些国家的马克思主义者关注的是非市场的“纯粹”的社会主义的建设和向共产主义过渡,而现在则有所改变,如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注重研究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设,关注社会主义条件下资本的积累、运行以及与国际市场对接。人们重新捧起了《资本论》等经典著作,这显示出M2向M1的某种意义的回归。

在当今,M1与M2仍然是有明显区别的。它们各自面临着不同的历史语境与理论课题。一则以反对资本主义的革命为主旨,一则以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为要务。当然,它们的共同点和结合点也在不断增多。人类共同面对的环境、资源、核战等问题构成了它们相同的时代背景,经济全球化更成为它们共同的机遇和动力。

历史仿佛走了一个“之”字形的路,从M1影响M2,到M2影响M1,再到M1与M2互相影响。展望未来,我们可以期待,马克思主义的这两个话语体系将逐步走向统一和融合。这一趋势是由它们各自代表的社会历史潮流决定的,发展中国家(或不发达国家)终将变成发达(文明)国家,发达国家的共产主义革命也终将获得胜利。两种国家的共产主义运动将互相激荡、互相支持,融合成一股全球性的历史潮流。马克思主义原义所预言的真正的(非地域性的)共产主义理想终将得以实现。

说得更具体一点。例如,中国现在虽然已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但毕竟还是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还有不小的差距。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发展社会的许多方面还要向发达国家学习,要与国际接轨。与此相应的是,中国的发展也对全世界具有示范的意义。如一位美国学者所言,中国“理想的经济体制将是社会主义制度,理想的政治体制将是民主政治。实现这两个体制的最优化,对中国自身以及作为一种榜样鼓励世界其他国家与资产阶级进行斗争而言,正是当前中国的一项世界历史性任务。”假如将来有一天,世界上许多国家都竞相仿效社会主义中国,与中国接轨之时,那么向共产主义大同世界进军的历程也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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