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故事
2009-04-28白小易
白小易
夏天的故事写出来像一场恶作剧。好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个老实巴交的家伙。这一点至关重要。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天越热车上人越多。人们真爱凑热闹。别人大概也是这么合计我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实实在在地挤扁了。
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么尴尬。挤压程度你是可以想象的,但相比之下这又不算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忽然发现前后左右都是女同胞。这种局部的性别比例失调是完全可信的。我身旁和身后的女同胞完全听天由命,只是面对面和我贴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女性表情极为痛苦。
我不想说她漂亮不漂亮。一来,在这种没有任何距离的情况下,很难看清她的面目;二来,这时候再渲染她的姿容就更是个恶作剧了。汽车就在这种全方位的挤压中缓缓行驶着。
她还在徒劳地挣扎,努力想创造出一点“距离”来。我一点儿也没想注意她,但这是不可能的。假如我真有那么点恶作剧的闲心,我完全可以准确无误地“体会”出她的心脏每分钟跳多少下。
她活动了半天,才勉强把一条胳膊抽上来,把它隔在她和我的胸前。这是一条漂亮极了的胳膊,而且她只穿了件短袖真丝衫。挤车的女人夏天最好穿皮袄。她汗津津的胳膊润湿了我的白衬衣,开始在我的胸膛上打滑了。那样子看上去活像她在抚摸我,且不用说觉醒了我多少奇妙的意识,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她只好放下胳膊。
车停了一站。全车的人诞生了无数个美妙的幻想。但结果很糟糕——没人下车,却又挤上来了一大堆。大家只好靠得更紧些,我和她也没有权利例外。但她恼了,其实她恼了也没办法,因为明摆着我也没办法,于是她只能在这儿顾自生气。她的火气可不小,我简直被她烫坏了。于是。我想给她降降温。
“你就当这是辆货车。装了满满一车的木头。”我平淡地小声说。
她笑了一下,笑得无可奈何。我想她肯定不认为这个玩笑好笑,只是给我点面子而已。
又过了几站,她问:“你到哪儿下?”
“终点。”我说,心里觉得挺对不住她,因为我想她这么问一定是盼我早点滚蛋。她又笑了一下,像苦笑,于是我知道她也是到终点。平心静气吧,离终点还远着呐。
汽车时走时停,不知又走了多少站。我们平静地挨在一起。默默无语地站着。车厢里似乎不像刚才那么闷热了。一切都在淡化。
汽车还在缓慢地行进着。停了。又走了。
“下站是终点。查票了——”一个售票员喊。
我和她突然发现,车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剩几个人了。许多座位都空着,只有我们俩还贴一起。我和她赶紧分开了。
到站后,她从前门下车,我从后门下车。我看见她的脸红扑扑的。而映在车窗上的我的脸也似乎有些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