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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三条(上)

2009-04-24

民间文学 2009年4期
关键词:汪精卫公馆车夫

崔 陟

作者简介

也许是生于中医之家的缘故,从小就对传统的东西感兴趣。像爱听书、看戏、学书法、偷着读旧小说什么的。后来,竟然喜欢上文物,虽无力收藏,却十分关心这方面的消息,哪儿出土文物了,就像搬到家里那样高兴;听说哪儿丢失了文物,也是好几天打不起精神来。再后来没想到竟真的成为一名文物工作者。慢慢地发现文物不光有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还有故事。每件文物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动人的故事,像和氏璧就能引出“完璧归赵”“将相交欢”那一连串的故事;一幅《清明上河图》就连带出忠奸斗争、悲欢离合的故事;甚至一枚铜钱、一只瓷碗……都有故事可讲。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不信且听我说上一段。

说的是1940年夏天,在江南的一座小城里,有一条巷子叫秋音巷,别看巷子不大,却非常有名。出名不为别的,就因为里边住着三个人,一向仗义疏财,扶危济贫,人称“好汉三条”。甭说城里的地痞流氓不敢惹他们,就是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轻易也不来找麻烦。

这三条好汉,年纪最长的叫季福灵,已经六十出头,能写会画,还能听懂几句日语,浑身上下净是艺术细胞。年纪最小的叫戈易声,不过才二十出头,细腰细腿身手灵活,有点儿像《水浒》里的鼓上蚤时迁。那个不大不小的叫林雨发,四十多岁,年龄正好在那两人的中间,能蹿房越脊,仿佛是《七侠五义》里的南侠展昭。这三个人虽然年龄上的差异不小,却意气相投,平日里住在一处。三个人都是单身,季福灵是丧偶多年,戈易声年纪轻还没想这事,林雨发则常常慨叹:“唉,我的红颜知己,你今在何方啊?”

这一天,三条好汉又在一起议事,说到日本鬼子疯狂掠夺文物,都非常气恼。林雨发和戈易声气得就要去和强盗拼命,季福灵捋着胡子说:“你们热情可嘉,但是以卵击石,有什么用啊?”戈易声说:“我打听到他们正派人寻找唐伯虎的《金山胜迹图》,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手啊!”林雨发也说:“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万一让他们弄去,可就对不起祖宗了。”季福灵点点头:“是啊,我也在琢磨这件事情,咱们首先得探听到这宝画的下落才行。”戈易声一拍胸脯:“这事交给我了。”季福灵拍着他的肩头问:“人海茫茫,你到哪儿去打听?”戈易声说:“那就罢了不成?”季福灵沉吟了一下:“我倒是有一条线索,只是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林雨发马上说:“既然这样,那我就陪老弟走一遭!”

他俩说走就走,按照季福灵说的,连夜北上进了京城,找个小店住下,就在地安门一带转悠。这地方离紫禁城不远,住着许多遗老遗少,还有太监宫女,人们茶余饭后,街谈巷议的都是皇家逸闻、大内怪事。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听来听去,真就听来一桩奇闻。

那是在清王朝就要灭亡之际,刚当上皇太后没几天的隆裕天天为国事担忧。这天,她在养心殿召见一个人,要说这个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是赫赫有名的革命党人汪精卫。他曾埋伏在一座石桥下,要刺杀清朝的摄政王。可惜他壮志未酬,身陷囹圄,清王朝本来要处死他,可一看革命党声势浩大,就没敢下手。隆裕把汪精卫请来,先是好言劝慰,然后又说要释放他,并送他许多礼物。汪精卫一听太后要放他走,自然是喜出望外,他没要别的礼物,只带走一幅画。什么画?就是唐伯虎的《金山胜迹图》。唐伯虎是明朝有名的才子,诗、书、画全才,加上民间有关他的传说很多,所以他的字画就非常抢手。这《金山胜迹图》是他的代表作,一直收藏在皇宫里,外人只是听说,根本就见不到。后来,汪精卫和陈璧君相恋,就把这幅画作为定情之物送给了陈璧君。

林雨发和戈易声得到这消息,即刻返回,去和季福灵商议。季福灵说:“既然你们能得到这消息,日本人也能知道,事不宜迟,还是你们哥儿俩到天津辛苦一趟。”三条好汉喝了一夜的酒,把行动计划商议仔细。天一亮,林雨发和戈易声立刻动身。临行时季福灵再三叮咛:“你们可要见机行事啊!”

他们为什么要到天津?原来,这时,汪精卫正住在天津张一帆张公馆里。这张一帆是陈璧君父亲的故交,颇有资财,又有地位,住在这里十分安全。这夫妇俩随身带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那《金山胜迹图》,陈璧君特意向张一帆借了一只保险柜,把画锁在里边,钥匙就随身带着。

林雨发和戈易声到天津后住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里,稍事休息就去张公馆察看地形。戈易声耳目非同一般,很快就得知张一帆和陈璧君此刻正在由大连返回的轮船上,明天一早到港。林雨发眼珠一转说:“兄弟,我想那汪精卫行踪诡秘,明天他一定不会亲自去码头接人。咱们到码头制造事端,你缠住张一帆他们,待我随机应变……”戈易声连连点头称是。

一夜无事,天一亮他们就赶到码头。时间不长,从大连来的轮船靠岸了,乘客们摩肩接踵地上岸出码头。林雨发眼尖,在人群中看见一个颇有气度的老者,身边有一中年女人,他断定这就是张一帆和陈璧君。他扫了离他不远的戈易声一眼,戈易声立刻吹了声口哨,表示会意。张一帆和陈璧君身后有一随从提着皮箱,来到路边一招手,一辆黑色别克轿车就开了过来。张一帆和陈璧君等车停稳,一前一后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只见戈易声一个跟头摔在车前,一边哼哼一边打滚儿。张一帆和陈璧君来到车前察看。此刻,林雨发像狸猫一样,蹿到陈璧君的身边,一伸手,陈璧君的提包就到了他的手里。他腰一扭,身一晃,就消失在人群里。戈易声看得清楚,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也溜之大吉。这一切太快了,张一帆惊魂未定,陈璧君也没发现提包已经不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钢刀飞过来,正中张一帆的胸口,他一个踉跄倒在了血泊里。码头上顿时大乱,陈璧君跌跌撞撞地来到电话亭前,哆嗦着给汪精卫挂了电话。汪精卫听后大吃一惊,叫陈璧君先沉住气,他马上就到。

咱们再说林雨发和戈易声,他俩截了一辆汽车,直奔张公馆。到了张家后墙,他们爬上汽车顶,旋身就飞进院里。落地没有半点声响,那真是比四两棉花还轻。他们按照早已打探好的地形来到汪精卫的居室前,林雨发掏出钥匙打开屋门,就奔保险柜去了。他先解除了报警装置,然后麻利地打开柜门,探头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原来里边只是些珠宝首饰,根本没有字画。正寻思间,望风的戈易声轻轻学了声鸟叫,林雨发赶紧锁好柜门,和戈易声退了出来。他们刚出门,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林雨发拉着戈易声躲到暗处,只见一伙人来到居室前,踹开门闯了进去。林雨发他们不敢停留,乘机溜走了。

回到旅馆戈易声就躺下装病,林雨发叫伙计端来两碗榨菜肉丝面,俩人吃了,就闷头睡觉。一直到天擦黑,林雨发才出去,到一个茶馆里找个僻静的地方一坐,叫了壶茶慢慢地喝上了。他的两只耳朵可没闲着,支棱着听周围人说话。他这才知道张一帆在码头被刺,汪精卫来现场之时,就有一伙人闯进张公馆,明火执仗地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他听明白了,结了茶钱,回到旅馆。戈易声还蒙在被窝里装蒜呢,林雨发掀开被子说:“兄弟,今天演的可不是一出戏啊!”戈易声说:“是啊,那伙人怎么跟咱们走到一起了呢?”林雨发想了想说:“这说明惦记那画的不只咱们哥儿几个,还有别人,而且已经动手了。”戈易声急了:“画是不是让他们弄走了?”林雨发摇摇头说:“不可能,咱们在先,他们在后,他们拿走的只能是珠宝首饰。”“那画呢?”戈易声问。林雨发很有把握地说:“一定藏在别的地方,张公馆汪精卫他们是不敢住下去了,肯定得换个地方,走之前一定得取走画。”戈易声的眼睛一亮:“那咱们就跟着他们,等他把画取出来,咱们就……”

林雨发说:“是这么个意思,咱们先睡觉,明天去盯梢。”戈易声不安地说:“他要是今天晚上就取走呢?”林雨发笑了:“汪精卫太显眼,他不可能去。陈璧君是惊弓之鸟,怎么也得休息一个晚上啊,睡吧,兄弟!”戈易声这才不吭声了,

天一亮,兄弟二人就起来了,到路边摊吃了一碗嘎巴菜,这是天津有名的小吃,咱们且不细说。吃完了,一抹嘴就到张公馆附近溜达。过了一会儿,旁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衣着简朴的女人走了出来,胳膊上挎着个小包袱,猛一看是回娘家串亲戚的中年妇女,可林雨发和戈易声看出来了,那正是他们要盯梢的陈璧君。陈璧君走了几步,叫了一辆洋车,就是祥子拉的那种。林雨发和戈易声在后紧跟,走了一段,见陈璧君不再回头张望了,才叫了两辆洋车,拉开距离跟在后边。陈璧君出了城,一直朝正东走去。老天爷帮忙,那天雾大,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两条尾巴。走了好一阵,在一座古庙前,陈璧君停下来。林雨发他们一看,也赶紧停车。只见陈璧君对车夫说了句什么,又掏出一把钱来,车夫就找个旮旯去停车。林雨发明白,就是叫车夫等她。他们可不能这样,拿钱打发车夫回去,就在一边盯着。这会儿太阳高了,雾也散了,烧香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烧香的人都开始散了,还是不见陈璧君的身影。戈易声着急了,林雨发说:“沉住气,那车夫还在那儿呢!”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从庙里出来一个老头儿,一招手,车夫过来,二人嘀咕了几句,老头儿就上车走了。林雨发见势不对,赶紧和戈易声进了庙。那庙不大,前后三层院,无非是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楼。他们转了一圈,不见陈璧君,转到藏经楼后一看,还有一道小门,而且是虚掩着。林雨发气得直跺脚:“真是的,打了一辈子猎,最后叫野猪啃了脚后跟,那……那娘儿们早走了。”他们出了小门一看,一片碗口粗的松树,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他们灰心丧气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哭声,走过去一看是个小和尚,光头上鼓起两个青包。林雨发灵机一动,走过去问:“小师父,怎么啦?”小和尚不理他,只管哭。林雨发掏出几张票子塞过去说:“不就是为香火钱没分均吗?”小和尚接过钱,抬起头说:“我才不是为这个呢?刚才师父和一个女人看画,我就探头看了一眼,他就拿木鱼槌打了我两下……”说着一咧嘴又要哭。

林雨发赶紧又给了两张票子:“什么画,这么神秘?”小和尚说:“谁知道啊,反正有山,有水……还有塔,黑不溜秋的。”

林雨发又问:“你知道那女人把画弄哪儿去了?”小和尚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师父说不让她今儿晚上回家,让她明天坐早船去青岛。哎……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林雨发搪塞了两句,就带着戈易声走了。回到旅馆,他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筹划了一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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