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李纲:以身许国心独苦
2009-04-21我看青山妩媚
我看青山妩媚
一
北宋之政,殆丧于徽宗赵佶。清人王夫之论及徽宗君臣道:“君不似乎人君,相不似乎君之相。”可谓一语中的。这个风流的官家在他所扮演的诸多角色里,除了帝王这个角色最是不肖外,其余如书画家、诗词作家、艺术鉴赏家、虔诚的神仙方术崇拜者、蹴鞠爱好者及运动员等等,表现都极为优异,可谓是大宋最尊崇的风流教主、最阔绰的玩主。
诗人刘屏山曾记:“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诗中所述正是徽宗冶游之事。因为是北宋人,刘屏山对于尊者以及尊者的行迹尚有隐讳,他无法明言徽宗幸樊楼之真实目的,只称楼上有歌舞。《宋史》则很明确地记载:“帝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置行幸局,局中以帝出日谓之有排当。次日未还,则传旨称疮痍,不坐朝。”所谓“排当”,即宫中宴饮;设“行幸局”以宴饮掩饰皇帝微服冶游,以犯疮痍作为不坐朝之托辞,实在是用心良苦。这一段记述,最真实地还原了皇帝狎妓不辍,以致旦夕溺
陷温柔缠绵乡的事实。
政和七年(1117年),有人绘出杭州丽景呈于徽宗。一番艳羡后,徽宗下诏在京师东北角仿杭州凤凰山修筑万岁山,历六年而竣,广袤十余里,“奇花美木,珍禽异兽,莫不毕集,飞楼杰观,雄伟瑰丽,极于此矣”,美其名曰:“艮岳”。
徽宗对于奇石之喜好由来已久,筑艮岳前,他便开始大肆搜求奇石异花,并由太监梁师成专门负责。于是,太湖灵壁石,两浙的奇竹异花,湖湘的文竹以及四川佳果异木之属,纷纷越洋渡江,凿城郭而至,以致“一花费数千缗,一石费数万缗”。
“上有好之,下必甚焉。”纵是糜费巨大,举朝依然为之癫狂,如此一来,除了库府为之竭尽,更令地方苦不堪言,无数百姓破产败家。当然,电就此有了方腊的起义、水泊梁山群豪的纠聚犯城。这还不算,更引得边塞鼓声频传。
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正是秋高气爽,弓劲马肥之际。金兵分两路侵宋,举国慌乱失措,徽宗更是又惊又怒:金人怎么敢这样埘待朕呢?最后,李纲、吴敏等人要求传位太子赵桓,以更新政局。
然而,即位的钦宗实在难孚众望,不堪其负。史称,赵桓各位东宫时,除了读书,余下的时间便是观看嬉戏于黑漆器皿里的游鱼,“他事一不关怀,人莫能测”。可以想见,一个终日只知以观鱼为乐的人,对于军国重事该是如何的陌生。这个25岁的青年帝王,面对仓促接手的千疮百孔的帝国,实在是手足无措。
金人入侵之初,宋朝尝遣给事中李邺为使,携三万金赴金营请和,其人归来后竭力鼓吹金军“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入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时人讥其为“六如给事”。这种视金人如虎狼,以战事为危途的畏敌畏战情绪迅速在朝廷内蔓延,这样的情绪也深深地影响着刚即位的钦宗。求和已然为金人所拒绝了,那么,在迎战或逸逸上,该作如何选择昵?钦宗犹豫着。宫烛一寸寸地泪化,他也焦灼地在殿内一圈圈地踱步,愁眉紧锁,直呼奈何奈何。
之前,门下侍郎吴敏尝向徽宗举荐李纲,称其“明隽刚正,忠义许国,且自言有奇计长篆”。钦宗即位后,李纲上章称陛下即位之初。当攘除外患,诛奸锄恶。对于李纲,钦宗虽相处时间不多,但瞩望已久,早年即读过他论述水灾的奏章,并曾为此作诗,中有“秋来一风向南飞”之句。加之对他所怀的“奇计长策”无比期冀,钦宗便迅速在延和殿召对李纲。李纲对形势作了详尽分析后指出:“当死守疆土,不可尺寸与人!”钦宗见其所言切中腠理,频频颔首称是,翌日便将李纲迁为兵部侍郎。
就此,李纲、吴敏诸人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二
李纲尝谓自己“谋身性虽拙”,其实不然,他有着敏锐的分析判断力。在金人南侵后,他迅速奏请徽宗禅退,以皇太子赵桓即皇帝位。他清楚地知道,徽宗已然失道寡助,诚如其罪已诏中所述:“言路壅靛,面谈哥闻,恩悻持权,贪饕得志”,“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团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所以,大敌当前亟当更位,以顺应时势,凝聚人心,招徕英豪。
历史上,不知上演过多少出劝进的戏剧,从政治投资的角度看,“劝进”者纵使无法成为“定策”元勋,至少也能在“主上。面前展示一番效忠的态度,日后的荣宠自不待言;而劝退显然较前者要承担更大的政治风险,一言不合,或取杀身之祸。昏昧如徽宗早已惯听谀词,鲜闻耿正之言,所以李纲的“禅位立太子”主张,应当说是冒险之举。
初时,吴敏只提出令太子监国的建议,但李纲却直截了当地提出应另立新君。于是,吴敏便说服徽宗,终于使李纲之主张得以施行。
而且,李纲每每于大变乱间临危不惧,处置能力果敢而坚毅,钦宗初即位,屡屡为臣僚进言所动,欲弃都城而逃窜,李纲则劝谏不止,既以前车覆辙为鉴。又以今时形势相慰,提出只要整饬军马,团结人心,以待勤王之师,京城并非不可守也。几经周折,方取得君臣共识,军民一心,同仇敌忾。
史书中载,当钦宗问诸臣谁可御敌守城时,李纲奏曰:“当以白时中等宰相为之。”宰相虽系书生。但深受国恩,驭兵抗敌,理应责无旁贷,然而自时中却顿时忿然反击:“你李纲可将兵出战吗?”李纲则顺应称:“若统兵,当以死相报!只恐人微官卑,不足以夺将士信服。”最后,“(钦宗)乃以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
可以想象当时白时中心中的怒火,由此也更加叹服李纲的智谋,如果没有东京留守一职,又如何施展他的才智呢?终究,诚如顾炎武所言:“保国者,肉食者谋之。”所以,他所谓“谋身性虽拙”实在只是谦词,应当说他是极具政治智慧的。同时,他拙于谋身,正符合了古代圣贤“忧国不谋身”的标准。
虽系一介书生,但李纲的军事才能也极为非凡。针对京城防御疏散、楼橹败坏、濠河浅狭等问题,他积极组织军民备战,在城的四方每壁以12000余人戍卫;布置军民修楼橹、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檑木、备火油等,并在濠河边设死士,濠河内布树杈。此外,他还组织马步兵4万人,设为前、后、左、右、中五军,分守各部。
靖康元年(1126)正月八日,金军进抵开封城下,东京保卫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是夜,金军战船沿汴河而下,开始对开封城展开进攻。孰料船行城下,即被宋军死士用拐子拖往岸边,城上继而投石将其砸碎。一夜激战,金人战死百余人,只得退兵。次日,金军再度发起攻势,以云梯攀城。李纲亲身督战,近者以手炮、懦木拼杀,远者以弓弩射杀,再远者以大炮轰击,于是金人“有乘筏渡濠而溺者,有登梯而坠者,有中矢石而踣者甚众”。见此情景,李纲再募壮士“缒城而下”,斩敌烧梯。“缒城”即由城上以绳索垂至平地,缘之而下。可见,开封军民在反击金军的进攻中表现得极为顽强,且卓有成效。
至此,宋军士气百倍,以一当十,而战事愈加
激烈,由晨时而至午后,金人只得再度撤退。最后的战果是“斩敌酋寸余,杀其众数千人”。这一战,也许是宋朝自金人南侵以来最辉煌的一役。
见攻伐无果,初十日,金人遣使商谈和议。李纲以为安危在此一举,请往金营谈判,钦宗却不许,称“卿方治兵,不可”,原因却是“卿性刚,不可以往”,怕坏了和谈。最后,钦宗下令李税为使。临行前,钦宗接受增加对金国的岁贡三五百万,犒军之费亦三五百万,又令李税,解金万两押并美酒、鲜果献于金人。钦宗之心迹一目了然,只在求和以苟且偷安。
李纲尝以十字论宋、金之关系:战,而后能守;守,而后能和。意谓罢兵息战,和平共处或者和谈的成功,必须建立在双方军事力量相匹敌的前提下,方才得以实现。这样的和,才有基础,才能持远,否则不过徒为与虎谋皮之举。
果然,李税和谈后带回来的结果是:“金人须金币以千万计,求割太原、中山、河间地,以亲王、宰相为质。”
对于金人所谓的求割三镇及以亲王为质,李纲抗争道:“三镇乃国家屏蔽,割之何以立国!至于遣使,宰相当往,而亲王不当往。宰执们一切许之,不过脱一时之祸罢了,若能少迟数日,勤王部队四集后,金人求归心切,再与之订盟,方令其不敢轻视我朝,这样的和议,才能远久。”可惜钦宗断然不允,李纲只得留割三镇诏书不发,希冀延捱时日,以作后图。
朝廷一面令康王赵构、少宰张邦昌为人质前往金营,一面搜括金银。金币千万当然极难凑足,于是将六宫、官府器皿连同天子衣服、车马等全部变卖,可惜离数目仍相差甚远,最后只得尽索城内官吏、百姓,不仅如此,甚至还将娼妓、优伶的家财籍没充官,最终“得金二十余万两,银四百余万两”,民间已然一空。
正月十五日后,各地勤王部队继续集结于京师周境,靖难节度使种师道亦领一万五千兵马人援,为张声势,他令人沿途张榜,大书“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直抵汴水南岸,金军遂向北移师,增垒自卫。
斯时,李纲再上奏称:“金人贪婪无厌,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6万,而宋师勤王部队集于城下者已有20余万。金人以孤军人重地,犹虎豹自投于槛阱中,可计取之:一方面扼守河津,断其粮道;另一方面对其主力部队采取围困的办法,以重兵临敌营,坚壁勿战;同时分兵恢复畿北诸邑,诱引敌军小部队游骑出营,逐一袭杀,瓦解其战斗力。这样,待其兵将疲备,粮秣匮乏时,令其承认三镇为宋朝所有,再纵其北归。最后,于金人北归渡江之际,再以精锐部队击之,必可大获全胜。”
纵然再不解兵法的人,相信也能从中读出李纲对于歼灭金人采取了包围战、持久战、游击战、伏击战等战术,这让我们充分认识了李纲的军事才能。在断敌粮草供给后,对于敌军主力采取的是只围而不战,与其精锐周旋,削其锐气;对于小股敌军则分兵诱引,一一击溃;最后在敌军斗志殆丧的情况下,重拳出击,全力剿灭。
同时,从史书中的记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即宋军城下2O万兵力对付金人6万人居然不能在短时期内决一死战,以解开封之围,而只得采取持久包围的方式,避其锋芒,耗其生力,挫其斗志,可以想象宋军整体战斗力的低下。
宋军欲取得最终的胜利,必须贯彻李纲所构设的战略方针。叮惜天不佑宋,宋军拟定于二月六日的出师计划,在二月一日却被全盘打散了。
当时,宋将姚平仲急于邀功,先期于二月一日率兵骑万人夜斫敌营。可惜此人有勇而无谋,部队尚未出师,开封城内已然户户皆晓,敌人自然也侦知,于是金人以逸待劳,大获全胜。姚平仲因惧罪而弃军逃亡。
劫营失败后,金使入宋,问以毁盟之责,宰相李邦彦居然称“用兵乃李纲所为,非朝廷之意”,同时提出将李纲绑赴金营以谢罪的建议。于是钦宗罢李纲、种师道之职,以秦桧为割地专使,至金营谢罪,并交割三镇。
宋朝在纳币、割地后,终于换得“欢盟即定”,偷安一时,而金人“即得三镇之诏,又肃王为质,遂不俟金币数足,引兵北去”。东京保卫战的胜利成果就此化为了乌有。
此后,李邦彦等人唯恐宋军自行于黄河岸遥击金军,便令人立大旗于河岸,上书:“有擅出兵者,并依军法!”自此,北宋朝廷以“北兵已去,太上(宋徽宗)还宫,上下恬然,置边事于不问”。
三
可以说,正是东京保卫战成就了李纲之名。此前,他不过是从四品的太常少卿,所执掌的只是礼乐、郊庙事务,相较于二府宰执去之甚远,其职司与赞襄兵戎更是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在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际,他被推到了洪峰之尖,推上了历史舞台。
然而,开封城是否如李纲所言,只要“整饬军马,团结人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便可无虞昵?
首先,敌我力量的分析。
《续资治通鉴》中载:“(李纲奏称)金人张大其势,然兵力实不过六万,又大半皆奚、契丹、渤海部落。”金人只6万军马,且精锐不足3万,而宋军兵力近9万,其中4壁守备各12000人,马步兵四万人分前、后、左、右、中五军,前军居通津门,后军居朝阳门,其余诸军居城内以备缓急。应当说,双方力量是可抗衡的。更何况后来,宋朝方面更是“勤王师踵至,日或数万人”,最终在城下集结2O余万人。
其次,军备方面。
宋将吴璜称金人有“四长”,即骑兵、坚忍、重甲和弓矢。“四长”的中心即为骑兵,故而特别重视铠甲和弓矢装备。史称,侵宋的金军统帅宗州的侍卫亲军皆着重铁甲,号称“铁浮图”。而宋代军事工业的组织、规模极为庞大。《中国历代军事装备史》中记载,宋代仅开封即设南北作坊和弓弩院,南北作坊年可制涂金脊铁甲等32000件,弓弩院造弓1600余万支。这只是京城的造作,尚不含诸州所进的黄桦、黑漆弓弩,另外军器腧尚设有火作,以制造火箭、火炮、火蒺藜等,而宋朝的床弩与抛石机同样具有极强的杀伤力。同时,北宋末年,宋朝已制造出爆炸性火器,如霹雳炮。李纲在东京保卫战中即使用此物,史书如是记录:“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武器装备在防御作战中绝对具有优势。
再次,双方战斗力的比较。
金人两次攻城,两次均以失败告终,前番为宋守城将士“斩酋长十余人,其众百余人”,其后更是损失惨重,被宋军“斩酋长十余,杀其众千余人”。另外,金人小股部队亦屡遭宋军挫败:“金人耻小邑不破,益骑三千,急攻东明,京东将董有邻率众拒之,斩首十余级”,“统制官马忠以京西募兵至,遇金人于顺天门外,乘势击之,杀获甚众。”正因为此,宋朝勤王的部队陆续抵达后,金人游骑不敢出,只是增垒自卫。
这一方面,诚如李纲所分析:敌军虽则6万,但其半为他部军士,精锐不足3万,由于长途奔袭,作战力必然下降;而开封守军的妻子、父母皆在城内,一旦城破,必然凶多吉少,故而以哀兵作战,以一当十。众将士在李纲等人的感召
下,皆“愿以死守”,斗志高昂,屡有斩获。故而,无论从杀敌的斗志还是能力来说,都能将东京保卫战进行下去。另一方面,“金朝前期军队基干和精锐的女真骑兵,长于弓矢远射,短于白刃近战”。(王曾瑜《金朝军制》)这是金人攻城失利的一个关键原因。
最后要指出的,也是要领所在,即东京保卫战是守城而非攻伐。最初白时中质问李纲都城岂可以守,李纲反诘道:“天下城池,岂有复如都城者?”而事实上,开封虽无高山湍流作为屏障,但是从开封城内的军马、粮草、防具各方面来看,绝对可以防守。军队方面,除城内近9万余兵士外,其后又增加了勤王的各部力量;物质方而,纵是勤王部队2O余万驻扎城下,开封城内依然能做到“给刍粮,授器甲,立营寨”,因为仅延丰仓就储有谷粟4O万石(宋代每石约折今65公斤)。
种师道人援京师后,对于宋朝的种种屈服,诧异地说:“京师周回八十里,如何可围?城高数十丈,粟支数年,不可攻也。”种将军的疑问我们一样存在,但是钦宗为我们作答了:“业已讲和!”
随后,在政事堂,种师道再次询问李邦彦:“京城坚高,备御有余,当时相公何事便讲和?”李邦彦推诿说:“京师无兵,只得讲和。”师道反驳道:“战与守乃两回事,战或不足,守则有余。且京师内有百万之众,皆可为兵。”李邦彦讪讪道:“素不知兵,不知出此。”种师道只能徒然叹息曰:“相公不刁兵,岂不闻往古守城者乎?”
关于宋代开封城防的问题,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熙宁八年(1O75年),宋神宗苦于“都城久失修治”,以宦官宋用臣提辖修筑之役,修筑的标准以“边城战斗式样的需要而改建”,历三年而竣,终使开封外城“屹然崇墉”,“坚若埏埴,直若引绳”。哲宗时,继续修楼橹、战棚等附属建筑。而东京保卫战距此尚不足5O年。
由此,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开封城战或不足,守则有余,凭借军民一心,完全可以捍卫。
宋史专家张邦炜先生在论北宋亡国的缘由时,特别指出金、宋两国的对决,前者无论是在人力、物力、财力等方面,较之后者都有极大的差距:斯时北宋人口已然近亿人,而金国不过区区500万,相差近20倍;女真社会尚处于采集经济阶段,“地狭产薄”,物力有限,而北宋具有地大物博的优势,财力方面相较有天壤之别。金国初年并无固定的财政收入,金军南侵时,士兵除自备有限的粮草而外,主要依靠掳掠。而北宋的财政收入在神宗时仅钱币收入一项就达五千万贯之多,徽宗时又“天下赋八之数悉倍于前”,何况宋朝的财政收入主要用于军费,“六分之财,兵占其五”。可以说,北宋经济对战争的支撑能力是金朝所无法比拟的。
即使就军事力量而言,当时金朝的军队总数不足2O万,可投入攻宋战争的兵力仅12万,兵临开封城下者“大约不过六万人”。尽管“金人野战,长于用骑”,“金人攻城,长于用炮”,但宋、金军队各有所长。金军的骑兵虽是其特长,宋军则有步兵尤其是水军的优势;金军虽善于攻城,宋军则擅长守城;金军虽长于野战,宋军则长于近战。可是,金军最终战胜了宋军,但这绝非先进战胜落后、强大战胜弱小,相反,实属“变弱为强,以寡制众”。
最后,张先生总结道:“北宋并非落后挨打,实因极度腐败而亡国!”斯言信哉!
四
今灭,当我们小心翼翼地对尘封的历史进行梳理时,也明白了李纲并非书生意气,坐而空谈。他的谋略若能得以施行且贯彻如一的话,那么,历史必将改写了。
当我们在为北宋的失败扼腕叹息时,是否会联想起李纲的悲壮?当他再度入朝面见钦宗时,所做的是“泣拜请死”。他并不负咎,却一样要请死,清死是一种姿态,是做臣子的一种担当。可是,他甘心自己的心血就此付之一炬,东京保卫战的成果就此化为乌有吗?
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的总是死难的守城将上怒发冲冠、奋勇杀敌的一幕,于是,李纲数次上章乞休,朝廷不允。虽然金人已去,朝廷内外恬然如故,但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负节气”的臣子以敷衍天下军民。
然而,最终朝廷连敷衍的虚情都以为负累,有人以其“专主战议,丧师费财”为由上奏李纲弹劾。九月,李纲被贬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扬州;十月罢知扬州,提举明道宫;当月,更责授为保靖军节度副使(保靖军节度在今安徽宿州,副使一职官阶不过从八品),安置建昌军(建昌军为今江西南城,而安置一称在宋代则指对高级官员犯罪的一种惩处,一般不除名,多责授散官)。
当李纲从英雄骤然变为“罪臣”时,他心里该当作何想呢?面对这样的结局,他于《靖康传信录》中剖陈道:“进退者,士之常,此不足道。但国家艰难,宗社危急,扶持天下之势转危为安几成,而为庸懦谗慝者坏之,为可惜也。”他并不以取合而忧乐,所惜者,是国家危难而其谋不得践也。
之初,陈东等太学生上疏请留李纲时,尝书“(李)邦彦等不为国家长久计,沮纲成谋以快私愤”。其实,不为国家长久计者,何独李邦彦之流,钦宗亦然。斯时,东京城内流传着一首民谣:“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
史载,李纲晚境穷窘时,每每寄望放舟烟波,横笛清秋,莫问六朝兴废。这可谓是读书人不得志之后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了,可李纲依然始终耿耿于国是日非,最终于悲愤中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