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的家长里短

刘　非

此前，喧嚣的留学潮，如同社会学家费孝通所言，把一块石头抛向水面所发生的一圈圈推出去的波纹，这推出去的圈子的中心一定与波纹差序有着血缘、地缘和业缘关系。如今，他们有缘归来，讲述——

2008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海啸由大洋彼岸的美国开始迅速席卷全球，华尔街到处都是捧着纸盒黯然离职的昔日精英骄子。未几，金融海啸波及实业，一时间美国各大公司裁员之声不绝于耳。

我赶紧给在美国的MBA同窗们打电话，问安否。还好，目前各位学友的饭碗还在，不过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不知哪天一纸裁员通知会不期而至。电话中我们聊得最多的是：国内经济情况、政策环境，回来发展机会等。

8年前，我去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读MBA，当时商学院有6个中国学生。谈到毕业后的打算时，6个人分成了三派：有两个铁了心要留在美国发展，不在美国混出点名堂绝不回见江东父老；来自清华大学的老兄则是坚定的回国派，而且立志从政；我和其他2名同学则是游离派，好则留、不好则回。转眼8年过去，最终只有我自己真正回国工作。

出国之前，我供职于南京的一家合资企业。出国的原因很简单，一是逐渐厌倦平淡的小康生活，工作没有了激情；二是所在单位的高级职位都由台湾、新加坡的员工担任，薪水比我们高出好几倍。心里不服，不就是多张洋文凭吗?于是，带着这个心境赴美留学。

读完MBA，职业方向却发生了180度大转变，只是因为选修了一门“咨询管理”课程，从此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咨询行业。回国后发现，国内咨询业也渐成气候，便一头扎进国内一家知名咨询公司。

几年过去了，顶着“专家”的头衔跑遍了全国各地，做了大大小小数十家企业的咨询项目。忽然有一天，想检验一下自己做实体的能力，于是借着一次机会到我国西部某房地产公司做了一名职业经理人。

第一年，经过艰苦磨合，才适应民营企业的文化和西部文化，好在咨询业学到的十八般武艺还真派上了用场，终于扎下了根，几年下来也算小有成就。不过任期一满，便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北京，而且又投入到“老东家”的怀抱，毕竟这儿有很多理念及价值观相近的同事。

想想回国的工作历程，职业发展竟绕了一个圈。咨询职业常年走南闯北，按省份算，基本上走遍了大陆版图的主要城市。尽管工作辛苦，却也多姿多彩，有滋有味。与国内同龄入相比，这些价值观让人少了些焦虑和浮躁，多了些对自身需要、生活态度的理解。比如工作和个人生活分得很开，下班后的时间尽量都留给自己和家人，衣食住行随意，不盲目攀比，有了假期一定出去旅游。

从留学生活中得到的最大收获，不是能多挣几个钱，也不是所谓的前沿专业知识，而是独立人格、自由思想，以及因此体现的一系列价值观。

最初几年，时不时跟美国的同学们“煲电话粥”，听他们讲述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刚开始，同学们谈论最多的是在美国职场打拼的经历。渐渐地，好几个同学却都在开始关注国内情况，都有回国发展的念头。

我的美国同学基本上都在国际知名企业工作，薪水和福利很高，生活过得挺滋润的。我好奇问他们，为什么在美国站稳脚跟还想回国发展，几位同学的回答竟然出奇地一致：一来在美国公司打工就像一颗螺丝钉，高度的专业化让人觉得压抑：二来美国是个成熟的国家，过的是一种可以预见未来的“平静”生活，尽管衣食无忧，但却没有激情。最重要的是中西方文化的隔阂始终是一道玻璃墙，时间越长，你越感觉过的生活不中不西的。近几年国内经济快速发展，回国的同学大多发展得不错，不免产生回国的想法。

来自上海的学妹读MBA时专攻财务，毕业后进入休斯敦的一家大能源公司的财务部，还考了CPA。不过美国公司的财务管理专业化程度很高，小学妹负责其中的一个专业模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免感到枯燥乏味。于是试着联系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由于学妹的专业不完全对口，最终没有谈拢。

广东的学友王君，在很多人看来，他的职业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此君毕业后进入一家电力公司从事电力交易，凭着一手出色的编程功夫，没多久居然升到总监级别，这在华人中并不多见。要知道，中国人在国外发展，大多数是只给加薪不给升职的。但让此君不曾料到的是，国外大公司里的“办公室政治”居然也颇为激烈，一个中国人管理一群“洋”下属实非不易，搞得此君不胜其烦，便试图寻找回国发展的机会。烦恼的是，他从事的工作专业性太强，国内根本没有对应的职位，也很难用到其它领域去。如果丢掉目前专业从头再来，似乎很难痛下决心，最终只好不了了之。偶尔跟我抱怨，早知如此，毕业后直接回来就好了，如今却进退两难。

归不归、何时归还真是个问题。早些年，美国经济至少表面上风和日丽，生活质量好于中国，留在美国发展乃人之常情。而且在国外生活几年后回来，需要有一个文化再融入的过程。所以对故土的思念、对回国打拼的想象，只是在国外安逸生活之余，一杯清香缭绕的绿茶，终究只是心的驿动。

如今美国爆发金融海啸，有些人“被迫”成了海归。大家看明白了，欧美发达国家也远非传说中的天堂，尽管中国在这场金融海啸中不能独善其身，尽管改革开放30年后我们的教育环境、人文环境、自然环境与西方成熟社会依然有不小的差距，可是我们的进步有目共睹，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的势头不容置疑。

当然，回国后面临的挑战也很多，国内也未必能够实现你的理想，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但我确信，在未来几十年，我们将见证中国经济的平稳增长、中华民族文化中原本忽略的精华将被挖掘发扬光大，我们还将见证一个伟大民族的崛起。因此，与其说在国外焦虑地寻找工作或安逸地烦恼着，还不如尽早回国融入精彩纷呈的经济建设大潮中。

且不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算是酸甜苦辣、五味杂陈，而绝不会平淡无奇，至少有些经历当你变老时，可以“坐着摇椅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