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潭寺碎石

谢　锐

2月19日农心杯最后阶段比赛中败给韩国队副将李世石九段后，古力九段一直憋着劲要在LG杯决赛中复仇。当晚，常昊九段、刘世振七段等陪同古力一起出外喝了点啤酒。以安慰他好局痛失的心情。古力端起酒杯说：“当时我感觉太‘孤(优势)了，那么多的机会都放弃了，LG杯决赛我肯定不会这样了，看我的吧!”

那一刻我感觉“孤”了

2月20日，古力约上俞斌、常吴、刘世振一起来到上海名流围棋会所，四人在包间里关起门来再次研究农心杯古力VS李世石之战。从布局开始依次递进，研究得非常详细，一直到华灯初上，四人才作罢。俞斌九段说：“古力最后起码有七八个一锤定音的机会，可惜他都错过了。”

2月21日中午，我们一行从上海华亭酒店乘车到浦东国际机场。古力妈妈张中逊这次和我们同行，这还是她第一次陪同儿子出国比赛。她已经在工作单位办了内退，现在有时间多陪陪儿子，照顾儿子。还在第4届丰田杯世界王座战决战举行前，古力原以为比赛还是在日本举行，当时他就想给妈妈办签证，让母亲和他一起去日本参加丰田杯决赛。后来丰田杯决赛在北京举行，古力妈妈的日本之行未能如愿。不过，她很快就等到了陪同儿子来韩国比赛的机会。

飞抵韩国仁川机场后，我们在机场门口等开往首尔的大巴。春寒料峭，寒冷的海风吹过来，凉嗖嗖的。古力说他想起了2006年首届中韩围棋擂台赛的一幕，那次比赛也是在韩国江原道举行，韩国棋院的大巴在仁川机场接到我们后并未直接开往江原道，而是先开到韩国棋院去接人，而后再开往江原道。“这两次都差不多，我们都要先到首尔，再到江原道，也是等了很长时间。不过，每次等的时间越长，我们的成绩就越好。”古力笑道。

韩国棋院事业部课长田在现解释，原定我们一行是直接从仁川到江原道的，但2月21日这天是星期五，下午首尔出城高速路堵车很严重。还有就是古力接到国内通知，21日晚央视要举行“08体坛风云人物颁奖典礼”，古力很可能要获得“08体坛非奥运项月运动员奖”，届时央视螫和古力现场连线。央视安排古力晚上8时去韩国KBS电视台，只要央视评选结果一揭晓，就马上与古力连线。

从仁川机场开往首尔的大巴上，古力聊起了农心杯赛后李世石接受记者的采访，他对李世石如何评价他很感兴趣，我们告诉他，“李世石说得很滑头，他只是说你有弱点，而且这一次被他抓住了。”至于具体是什么弱点，李世石则只字未提。说到他自己的弱点。李世石很坦减。“我的布局和官子不大好，总是在这两个地方落后。”

来到韩国的两天时间里，古力状态甚好，能吃能睡，并没有太多受到农心杯落败的影响。这次出门，他照例不带笔记本电脑，只随身带了两本书，一本是国内最新出版的《李世石对局集》，还有一本就是国内热销的《亮剑》。

古力出门不带笔记本电脑是怕自己管不住自己上网打游戏，所以索性不买也不带。要上网看最新比赛棋谱的话，就近借用一下记者的笔记本电脑。这已是他出门比赛的一大“定式”。

下午5点左右，我们在韩国棋院边上一家酒店住下，晚6点半一起出外用餐。俞斌九段对这一块很熟悉，倒是古力有些陌生。原来，俞斌等中国棋手自费参加三星杯、LG杯预选赛多住在这家酒店，时间一长，周围的餐厅都摸得一清二楚。而古力很少参加三星杯、LG杯预选赛，几乎都是直接进入本赛，由主办方接待，所以他反而对韩国棋院边上的酒店、餐厅不大熟悉。

俞斌带着我们穿街走巷找他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韩国餐厅，对经过的各家餐厅均视而不见。他解释道，“这一家餐厅我们经常去，他们也认识我们，吃的可靠，所以我们还是‘走定式为好。”

但我们要去的那家餐厅生意实在太好了，里边坐得满满当当，无奈，还得转身在附近选择了一家餐厅，8个人全点了排骨汤饭，吃得也挺满意。古力是典型的不挑食，几乎没见过有他不吃的。不过，当我们说这时候要是有一盘炒尖椒肉丝就好了的时候，他来了句：“尖椒肉丝?啊，美味啊!”

决战深山古寺

2月22日上午11点，我们从酒店出发，和朝鲜日报、韩国棋院一行人一起乘坐大巴赶往江原道。一路上古力兴致颇高，有说有笑，我们提醒他说赛前要“养气”，最好像李昌镐那样不发一语。古力笑着回应，“那我在比赛期间除了吃饭，就不多说话了。”

进山前，韩国棋院安排我们在最后一个大餐厅吃烤肉，烤的是蘸着辣酱的那种冰冻五花肉，之前在首尔还从未吃过。来到韩国后身体感觉不适的古力妈妈几乎没吃什么，古力照例胃口不错，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开玩笑说：“到哪里都得适应，不然出国就很麻烦。”看他胃口这么好，我们将最后几块肉全给他了，他也不客气，美美地笑纳。

经过3个多小时的车程，远远地看到一座小桥时，古力说：“到了。”前边就是我们此次比赛的住宿地——万海山庄。此际整个山庄寂然无声，只听到边上的一条小溪潺潺流过，边上还有供体憩用的木椅子，真是一个休养身心的好地方。只是，一场大决战要在这里进行了。

古力说，08年他们来这里参加这届LG杯前两轮比赛，出外散步时，看到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张椅子上，如同老僧一样入定，享受着在都市里不可求的恬淡宁静，当时他们笑道，那人不会是李昌镐吧。走近一看，果然是李昌镐。“他一个人在这里足足坐了20分钟，我们也没打搅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做神仙。”

万海山庄内古文化气息浓厚，诸如“颔下珠之室”、“无影树茶话室”这样的雅称随处可见。比起传统与现代气息结合完美的三星杯赛举办地——三星研修院，这里无疑更像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去处。据说是LG杯主办方朝鲜日报社老社长与万海山庄创办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所以从08年起，LG杯赛改在这里进行。

万海山庄本已够清净的了，而这次决战所在地百潭寺更是山高水远。百潭寺位于万海山庄边上的内雪岳山脚，是新罗第28代王——真德女王时期由慈藏修建，庙宇最初建在将帅台附近的寒溪里，称为寒溪寺，后因公元690年新文王时代几次因火灾迁址，寺名改称为百潭寺。

百潭寺是江原道的一大名胜，该寺主持备受尊崇。俞斌九段说，08年LG杯在江原道开幕时，当地的市长发言后，最后才隆重请出该寺主持致辞。前两轮比赛进行期间，李昌镐和李世石还专程前往寺院一游。

此次LG杯决战安排在百潭寺中进行，这也是世界围棋大赛首次“落户”寺院。之前，韩国主办的国内外比赛有在风景区甚至旧时王宫进行的先例，但在寺院里却还是头一回。

但令我们不曾想到的是，古力已经随大队人马来到这里住下了，另一个决战主角李世石却还没见着影子。上午我们一起乘坐大巴前往江原道时，就没看到李世石，韩国棋院工作人员只是说了句李世石不愿意和大家一起坐大巴，他自己打车过来。然而，晚餐时我们依然没看到李世石。

直到第二天早上，韩国棋院工作人员才告诉我们，李

世石凌晨两点和他哥哥李相勋一起赶到万海山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难道李世石不知道此次LG杯决赛的分量之重吗?

原来，李世石对这次LG杯决赛在江原道百潭寺举行有异议。迟迟不肯出门前往。22日上午韩国棋院工作人员给他打电话。他说他还在睡觉，下午自己打车过去。等我们都到了万海山庄时，李世石还没从首尔出发。他的哥哥李相勋得知此事后，立即赶到李世石家里，劝说弟弟赶快动身。李相勋还担心途中有变。陪着李世石打车赶到万海山庄。

即使哥哥苦口婆心地劝说，李世石却也没有立即动身。他的理由是，一是不愿到江原道那么远的地方进行比赛；二是他觉得比赛日程安排过密，应该调整一下。

决战首局：古力完胜

22日下午我们来到江原道万海山庄时，只是感觉春寒料峭，并没下雪，比赛日一大早才发现，窗外已是一个银色世界，白雪铺满山野，莽莽苍苍，小河被冰雪覆盖，只有石缝中还有清泉流过。

比赛在距万海山庄半小时外的山中百潭寺举行，我们媒体记者8点就被通知出发，说是百潭寺中的网线有限，先到先用。进山了，车子行驶在还没有车辙的山路上，山似玉簇，树似银饰。四周一片雪白，万籁俱寂，宛如进入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百潭寺是一座寺院，诵经声悠扬，但和想象中不一样，这里有若干个独立的房子，有商店、茶座，还有网络，带有不少现代气息。对局室安排在一个套间进行，保持着韩国主办的比赛一贯风格，整洁高雅，只是房梁上的巨大整木才让想起，这是一个远离都市的山里寺院。

李世石和他哥哥李相勋先期到达，两人直奔茶座喝茶。随后古力和他妈妈、俞斌九段乘车直接抵达赛场，距比赛时间还有近半小时，主办方招呼古力也去茶室喝茶暖暖身。两位对局者并排坐在一起，品着醇香茶水，丝毫感觉不到大决战即将到来的肃杀气氛。

猜先时，两人都犹豫了一下，按年龄排序，当由年长的古力抓子，李世石猜单双。但因白子在李世石那边，他随手抓起一把自子后顿了一下，最终将手伸到棋盘上，让古力猜单双了。李世石是LG杯卫冕冠军，由他来抓子也无可厚非，只是LG杯不设挑战赛制，卫冕冠军并没有“上手”权利。好在两位对局者都不大在乎这个，古力随即从棋盒中拿出两颗黑子，示意猜双。结果古力猜对，执黑先行。

古力以星、无忧角开局，和他在农心杯赛中对李世石的对局中一样的开局，李世石的第4手棋做了修改，看来他也认为农心杯布局不成功。古力凭借先行之利，在棋盘上边展开阵势。从第20手起，李世石突人黑阵，生出一块没有活净的孤棋来。

古力转至左下角挂角，李世石夹击时，古力没有选择最近流行的反夹定式，而是简单点角，先取实地。李世石获取外势后，连花两手大张模样，古力必须进入方能争胜负。他以攻击右上白孤棋为突破口，藉追击白孤棋之利顺势进入白棋大阵。

李世石何许人也，金刚大力士加超级赌徒。他连脱先两手，继续经营左边盘大模样。古力被激怒了。从第55手起，他对右上白棋大块发起猛烈攻势，尤其是第57手强烈要求白棋表态。长考后，李世石选择弃子争先，但过程中李世石着法不够精准，近乎“等”了一手，等到他再靠出分断黑棋时，古力的选择就从容得多。

第69手，古力弈出石破天惊的一着!这手棋被俞斌九段称赞为“既快又好”，并称“这就是古力强的地方。高手不是每手棋都强，其实也就是强在关键的一两手棋上。而且这手棋古力根本没花什么时间。”局后古力则说这是“惟一的一手。”双方势成骑虎。形成转换，白棋中腹拔花，棋形厚实，黑棋则一举突破白棋模样，俞斌九段高兴地说：“黑棋撕开了白棋的防线。我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

紧接着，李世石的白88、白92冲击左上方黑棋大块过于一厢情愿，脱离了主战场，古力置之不理，抢先在中腹行棋，逼迫左下方白棋连爬二路苦活，将白棋有望成空的模样“焦土化”，黑棋在此反客为主，全盘攻守逆转，原本打算弃掉的中腹黑棋大块也起死回生。网上解说的睦镇硕九段形象地说：“就像李世石给古力打电话，古力不接，关机了。”俞斌高兴地说：“感觉白棋烂了，要不了多久小李要投了。”

图一(实战图)，古力黑1靠腾挪，李世石的白2是一直存有的强烈手段，但在此局面下却脱离了主战场，李世石以为黑棋肯定要跟着应。实战古力黑3冲，黑5虎机敏!在自身联络的同时，还隐隐对左下白棋大块形成攻势，双方攻守逆转。

局后李世石复盘指出。白2应在A位扳，黑B长，白C打出。对黑棋形成缠绕攻击之势，那样黑棋难办。

一手棋的出入决定了一盘棋的胜负。

不过，古力随即弈出疑问着，给了李世石分断黑棋大块、一举逆转的机会。

图二(变化图)，此局面下古力已经获得了大优势，只要黑1双，以下A位断、B位挤都是后续手段，左上黑棋大块轻松活出，中腹黑棋大块也已连成一片，再无后顾之忧。这是黑棋的简明获胜之路。

实战古力黑1在C住爬，再抢一手。李世石忍无可忍，终于在D位冲断，因随后白棋在E住断是绝先手，中腹黑棋大块隐隐有死活之忧，真是没事找事。俞斌九段颇为担忧地说：“这盘棋要是这样被逆转了，那古力会伤得很重。”

但一直对形势悲观的李世石还是弈出败着，他置棋盘下边大块死活于不顾，强行在中腹吃进中腹黑棋数子。古力决然亮刀，以精确的算路聚歼白棋大块，李世石推枰认输。过程中俞斌对古力的一手“挤”非常担心，原因是他漏算了一着杀棋盲点，发现了那个杀棋“盲点”后才踏实了。古力出了对局室后说，“开始杀棋后，所有变化我都看清楚了。”

局后，古力和李世石进行了长时间的复盘。看到那么多记者等着采访古力，李世石很礼貌地向古力鞠躬示意结束复盘，收好棋子后即起身离开，对于采访的要求，他只是笑着说了句，“今天我下得不好，你们还是采访胜利者吧。”面对中韩媒体记者的联合采访，古力简短回答了几个问题后，礼貌地说了句“比赛还有两盘，还是等比赛结束后再说吧。”

回到住宿地万海山庄，我们问古力，中盘那手“双”后即简明胜势，实战中何以视而不见?他答道：“当时我也看到了这手棋，知道这样也赢定，但这是决战第一盘，我还是想下狠点。”

这之后当李世石要断开中腹数颗黑子，以棋盘下边大块棋死活做赌注，与古力豪赌一场时，古力欣然应战，让李世石“如愿以偿”吃掉数子，而后也“如愿以偿”地送死了白大块。我们也就此局部问古力，“你安全地连一手不也赢多了吗?”古力回答，“这要是第二盘的话，我肯定就这么连回去了，但这是第一盘……”

2月19日的农心杯最后阶段比赛中，古力败给李世石那盘棋让他感觉很痛，那么大的优势，在拥有七八个“赛点”的情况下，他却一一错过。尽管他没有明说以后对李世石要怎么下，但从他赛后片言只语来揣测，“优势下不能手软，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的想法无疑已经在他的内心深深扎根了。

第二局：李世石惊天误算

2月24日，LG杯决赛期间的休息日，当古力和他妈妈想出去购物转转时，俞斌很赞同，他说：“比赛前一天最好不要待在房间里，屋里很暖和，很容易犯困，一旦睡着了就麻烦了，晚上就睡不着，直接影响第二天的比赛状态。”晚上我们在餐厅就餐时，还是没有看到李世石，据说他已经一天没出过门了。韩国棋院工作人员说，李世石在房间里吃了一天的农心方便面。他的哥哥李相勋在23日凌晨陪他来万海山庄后，比赛一开始即匆匆赶回首尔了，他在首尔开设一家围棋道场，每天都得打点。

25日，天放晴了，早上我们进山时，一路上少有积雪，但见巨大的山石上缀满青苔，朝阳透过树缝透射在铺满落叶的山路上，同样给人美轮美奂之感。

李世石独自一人坐着媒体车先上山，一路上不发一语，直到下车时，有的记者才注意到，副驾驶座位上坐的竟是李世石。15分钟后古力和妈妈、俞斌教练一起才出发。第二局李世石执黑先行，古力打出第2手后，李世石斜靠在座椅上，冷冷注视，并不急于落子。古力白6挂角，李世石随即二间低夹，古力白8反夹，近期最流行的一大定式呈现于秤上。

这个定式正好是国家围棋队不久前两次集体研究过的定式，23日晚俞斌和古力又在一起温习演变，实战中古力弈出新招，俞斌开始挺高兴，“古力这样下大概有些出乎李世石的意料。”但随即他又开始为古力发愁了。

古力先在右边盘获得实空，而后如预料的那样从棋盘上边动出，但古力的白48手“挤”将变化走净，待李世石在外边断开白棋时。白棋已经没有了转身的余地。而且，古力实战将打劫杀黑角的味道也“卖”了，致使白棋以后只能单方逃孤，对黑角没有任何压力。局后，古力也承认他的“新手”不成功，还不如按照俞斌教练为他准备的那样进行。

白棋大块一路出逃，黑棋借助攻击，顺势自棋盘上边至中腹围出大空，调子颇佳。目前古力的当务之急是趁黑空未合拢之前打人，但实战古力的简单选择又让俞斌看不懂。他简直在“配合”李世石顺势围大空，这样进行的话，白棋实空够吗?

古力转战于右下角，飞人黑棋下边空后，李世石的一手强硬的靠断着法被网络解说的金荣三八段形容为“天才构思”，李世石大有在此决一胜负之势，但当古力强行长入后。李世石却又放弃了断开白棋的着法。俞斌说，如果李世石在这里断，双方将打大劫，显然实战中李世石判断形势不错，所以放弃了打劫的激烈着法。

两人再次和平解决，黑棋边空被打穿，外围多了数颗黑子，愈发厚壮，大空隐隐成形。两人转战至左下角，李世石连出妙手，通过弃子再次包紧外围，中腹大空基本围成。古力为何“配合”对手围大空，俞斌既纳闷又着急，“围棋最难的是判断和计算，这种地方我相信古力已经判断清楚了。”

午休用餐，古力一个劲地说寺院里的饭菜好吃，胃口大开。而后他一个人走在寺院外的小桥、河边，依然沉浸于棋局之中，那沉思的样子让我们不禁有些隐隐担忧。俞斌九段用餐后根本无法与古力靠近，韩国棋院工作人员与他如影随形，LG杯赛规定，封盘后对局者要回避其他观战者。俞斌九段笑道：“其实我们平时也很自觉，既然他们有这个戒备心理，那我就更不能过去和古力说话了。”

李世石本也想走到桥头静静地待一会，看到古力在那，他就转身去了寺院内的茶座，要了杯绿茶，静静品茗。

距续弈还有10分钟时，李世石先进了对局室，盘腿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棋盘，神色严峻。几天来，他也没有刮胡子，显得胡子拉碴。比赛开始还有5分钟时，古力也进入对局室，他先去倒了一杯热水，然后才回到座位上。和一动不动的李世石不同，古力还时不时晃动一下身体，显得轻松些。

俞斌九段着急地一遍又一遍地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目前看起来好像是黑棋优势，其实并不尽然，因为白棋存有在左边盘扳出、跨断，藉黑棋气紧的关系先手破掉黑空的手段，白棋形势并不差。“古力只要使出这个手段，先手获利3目，就赢定了。”这和网上押分一致看好李世石、中国棋院观战高手也普遍表示古力形势稍差的说法大相径庭。事实证明，李世石对形势的判断和俞斌完全一致。

大概是基于对局面不乐观的判断，中午封盘前，李世石在右边盘“跳”了一手，欲欺负一下白棋，待白棋应一手后，他再回到左上角补棋，那样黑棋赢定。封盘前古力迟迟没有落子，考虑的就是应不应黑棋这手跳，应的话输定；不应的话黑棋有无强硬的后续手段。真的如俞斌所言，围棋之难，难在于判断和决断。

下午续弈，古力决定不在右边盘应了，抢先抢占棋盘其他大场。李世石则继续在右边盘使出后续手段，欺凌白棋，孰料关键时刻他打了一个大勺子!竟误以为能先手分断白棋大块，结果却是后手分断，差出了一手棋。怎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得硬着头皮放白棋大块冲入黑棋大空，进行强杀。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李世石要疯了，实际上他当时已别无选择。

局后古力笑称，“这是一个就连业余4段都不会出现的漏算。”实战中李世石惊觉打了大勺后，仅仅一秒钟即醒悟了过来，但悔之已晚。实战他只能将错就错，后手勉强将自棋分断，但白棋冲人黑棋大空后，做活并非难事，获胜已是时间问题了。

现在迤逦整个棋盘的白棋超级大块只要做活即可赢定。俞斌随便摆了几个变化，白棋做活并非难事，棋谚说，棋长一尺，无眼白活，这块白棋大龙何止“一尺”。外围空间如此之大，白棋做出两眼轻而易举。行至172手，李世石难以为继，中盘认输。

局后，李世石手指右边盘那处地方。不住地苦笑，一向以中盘杀力强大著称的李世石竟出现如此大错，实属意外。赛后李世石连夜打车返回首尔，古力当晚则请中方成员喝酒，庆贺这盘难得的胜利。

赛后，网上出现了李世石错失“致命一击”的说法。实战李世石从下边打吃，后来证明他在此出现了极大的误算，网上有说法是，“如果他在上边打吃的话，那将是致命一击。”但古力表示，“不见得，即使李世石从上边打吃，我做活的希望还是很大。实战我还想吃掉他那颗黑子，不弃掉那两颗白子，再来处理中间那块孤棋呢，后来一想只要做活了就赢了，就没冒险了。”古力说的是实战中他想“等”一手，让李世石在外围封一手，白棋大块再来寻觅做活之路。这就和李世石“致命一击”整整相差一手棋。既然让黑棋封一手古力都有一战的想法，那白棋在中腹出头后做活应更不在话下了。

俞斌九段说，“如果李世石没有漏算，当古力挖断时，他从上边打吃，的确是他争胜的最后机会，但这也不能说古力这样下就不行，只要能将白棋大块做活，还是白棋优势局面。由于在棋盘上边和下边均有手段，白棋做活应该不是太难。”

实战中如果李世石真的弈出“致命一击”，古力到底能不能像实战那样轻松地做活大块，结果无法预料，这只能作为高手们一个研究题目了。从此处失误来看，李世石在此次LG杯决赛中的状态并非最佳，联想到第一局比赛中他在中盘激斗时的失误，古力能2比0取胜也就不足为怪了。

夺得LG杯冠军后，古力已是世界大赛五冠王了，而且他创下了一项在世界大赛决赛中百分百的胜率。谈及今后的目标时，他说：“我的目标是在当今六大世界大赛中都拿一次冠军，实现大满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