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尼采的酒神精神与太阳神精神解析《秋日传奇》人物构架

杜玉生 米建荣

[摘要]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阐释了人类内心存在的阿波罗太阳神精神及狄奥尼索斯酒神精神。阿波罗所代表的是“官方”的、“正统”的、崇高静穆的、理性克制的，像太阳一样稳定、威严、温暖的艺术形象；狄奥尼索斯代表着人的自然冲动、迷醉状态下的野性的酒神精神。而这两种精神的相互冲突对抗导致了人的内心的矛盾与冲突。《秋日传奇》中的人物构架充分体现了阿波罗与狄奥尼索斯的矛盾冲突与和谐共生。

[关键词]阿波罗；狄奥尼索斯，人物构架

《秋日传奇》(Legends of the Fall)是一部带有强烈欧洲人文精神的美国电影，那种人文精神的内核之一就是对自身的不断反思与改造，集中体现在影片中人物的架构中。一个真正的坏男人——崔斯汀，狂放不羁；一个规矩的好男人——阿佛雷德，中规中矩、为人正派；一个可爱的男人——山姆，正直不阿却英年早逝；一个坚强的慈爱的父亲，一个饱受爱情煎熬的女子苏珊，一个英勇无畏的酋长，一个忠贞不渝的印第安家庭……每个人都是我们的主角，每个人都牵动着我们的心。

一、人物及故事情节描述

影片中的崔斯汀勇敢、坚强、英俊，集合了所有男人必须的要素，更重要的是，他坏。他说着一口乡音土语，不时吐出的一句“fuck”并不能减少他的魅力。看到这些，也许我们没有理由去责怪苏珊会移情别恋了吧?可在我们的崔斯汀看来，兄弟远比爱情要重要得多，于是，当可爱的山姆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决定参军时，崔斯汀与阿佛雷德跟随兄弟而去，在他们眼里，战争并不重要，他们要保护自己的弟弟，要带自己的弟弟回家!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使在弟弟不幸牺牲之后，仍然无法坦然面对自己兄弟的离去，因为他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弟弟的离去，他要报仇!崔斯汀只身潜入敌军阵营血染战衣归来，他拿着匕首不停地颤抖。我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我们能感觉到崔斯汀内心的难过与痛苦，他取出弟弟的心脏交由阿佛雷德带回家乡，而他，选择了大海，—个广阔无垠的天地去释放自己的内心。他没有回到自己同样深爱的女人身边，他要为自己的弟弟赎罪!多年以后，崔斯汀回来了，他在弟弟的墓前痛哭，哭的那样伤心那样难过，面对如此坚强的一个男人的哭泣，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苍白。面对自己深爱的女人，崔斯汀决定安定下来，与自己的女人、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老师安静的生活了。直到有一天，他们的农场受到了熊的威胁，在伏击那只熊的时候，崔斯汀意外的没有开枪，也许他想到了自己年幼时与之战斗并伤害了彼此的那只熊，也许那就是那只熊。长老告诉我们，当人和野兽共同流血之后，他们就融为一体了。之后崔斯汀变得狂躁不安，他骑着马在草原上飞驰着。也许如长老所说，他听到了自己内心那只熊的嚎叫，“静静地咆哮，在黑暗、隐蔽的地方。”半夜他被苏珊的轻柔抚摸惊醒，竟奋身拔刀，吓住了姑娘，也刺醒了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

崔斯汀再次选择了大海，他离开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女人，去向那片自己心中的天地。苏珊一封一封地写着崔斯汀无法收到的信，叙述着自己的思念，叙述家人的生活，无尽的思念没有着落，苏珊的内心无比痛苦，终于选择了同样深爱自己的阿佛雷德。我们无法谴责苏珊的选择，在崔斯汀离去时，她也曾像其他任何其他女子一样许诺：我会等你，不管你离开多久。我会永远等你，永远。这个词是爱情的必备元素，有谁会坦诚如郑钧那样说“你想要的海誓山盟我没有资格说，我只想再陪伴着你给你些欢乐”呢?真正践诺的又有几人?尾生抱柱而死是迂腐，梁祝化蝶而舞是传说，现实中的苏珊，面对崔斯汀来自不知名的远方寄来的决绝信笺“我们之间完了，一如我死了。你择他另嫁吧。”面对如今已功成名就的阿佛雷德的痴情，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多年之后，苏珊在漂亮的后花园里。还是身着白衣，披散着头发，变得雍容华贵，没了灵气。她对终于归来的崔斯汀说：永远是太长久了，崔斯汀。崔斯汀淡淡回答道：我知道。自此，苏珊的一切都可以被我们原谅，像崔斯汀那样，我们也可以淡淡地说句：我们知道。

多年之后，当崔斯汀回到物是人非的故乡，看望了已成为大嫂的苏珊，看着因哥哥作为政客的无知而中风的父亲，看着等待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小伊莎贝尔，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不能再离去，自己要为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做点什么，他终于决定结婚，安定下来，为自己的家庭尽到自己的责任。随着农业的衰落，家里已担负不起日常的支付，于是崔斯汀贩起了酒。而此时的禁酒令却由自己的亲哥哥亲自参与颁布了，于是兄弟之间的感情再次受到了严峻的考验。终于在一次冲突中，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被误杀，这个同样深爱崔斯汀的女子也离开了他。

小伊莎贝尔，继承了印第安血统的坚忍与冷静。在她13岁还很羞涩时，就直视着苏珊说：我会嫁给崔斯汀。当崔斯汀离去时，她追着崔斯汀的马跑了很远，一直看他转过山坡，眼睛里有着守候的执著。有人告诉我，在爱情上，执著只会招致痛苦，而对于伊莎贝尔，她不仅敢于承受，而且能够包容痛苦。她要等到长大后对崔斯汀说：克里特岛，我知道它在哪儿……你还把我看成小女孩吗?她也等到了崔斯汀母亲送的白婚纱，等到了崔斯汀内心的安宁和一对可爱的儿女，虽然结局是悲剧性地玉殒于一颗流弹。阿城说，女人的刚韧发挥到极致，便是天下第一等柔媚。我想，这正宜于形容我们的伊莎贝尔。我们的崔斯汀再次变的狂怒!他为自己深爱的女人报了仇。

此时的阿佛雷德已是春风得意的国会议员。知子莫若父，上校说：他在哪儿都会有成就，除了这儿。当年感情上的受挫，对崔斯汀的猜忌，和他的狭隘、多疑，使他出走。而他的成熟世故，恐怕也只适合于城市。他把海伦纳这座“一夜间现代化”的城市视作在世上的立足点，在此他感觉到活力，轻松自如。他衣锦还乡时更加礼貌、冷漠、矜持、威严。他心安理得地为政府和个人荣耀服务，而且冠冕堂皇。老人辛辣地质问：你们想从中得到些什么?你认为他们会出于爱国及你的价值而支持你?……整条村子的人(印第安人)熟睡时给杀光了，我看不出政府有什么值得我信服，智慧、常识，抑或人性。而他也还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当自己的妻子，苏珊知道自己仍深深地爱着崔斯汀却也同样无法背叛阿佛雷德之后，这个痛苦的女子终于选择了自杀。

苏珊离去以后，在苏珊的墓前，他沉痛地反问：我遵守所有的规矩，神的，人的规矩。而你(崔斯汀)，并没守规矩。但他们爱你胜过爱我，山姆，父亲，甚至我的妻子。当法律的制裁来到崔斯汀面前的时候，阿佛雷德终于觉醒，他从屋旁走出，轻松地端着一支枪，他杀死了一个政府官员，也即杀死了以前的自己，他再无愧于上校的儿子了。在被托付抚养崔斯汀的孩子时，他说：那是我的光荣。这句回答，令我们无比感动。

传奇也就这样收场了，“崔斯汀死于1963年9月。他最后露面的地方是在北方，那儿仍有许多动物捕猎。他的墓并没有记号，但没关系，反正他常活在边界之地，在今生

和来世间。”

二、太阳神与酒神的冲突与融合

150多年前，人类历史上一位反传统反理性的天才诞生了，他就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他是西方现代哲学的奠基者，最早开始批判西方现代社会。然而他的学说却没有引起同时代的思想界的反应，直到20世纪伴随着法西斯主义对其的误读与利用才引起了思想界的重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彻底改变了西方现代社会的思维范式。引起了人类社会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的转变。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阐释了人类内心存在的阿波罗太阳神精神及狄奥尼索斯酒神精神。阿波罗所代表的是“官方”的、“正统”的、崇高静穆的、理性克制的，像太阳一样稳定、威严、温暖的艺术形象；狄奥尼索斯代表着人的自然冲动、迷醉状态下的野性的酒神精神。而这两种精神的相互冲突对抗导致了人的内心的矛盾与冲突。

影片中的崔斯汀就是希腊神话中酒神的代表，放诞不羁，崇尚自然，爱恨分明，充分展示着人类的本性；阿佛雷德则是太阳神的化身，崇尚理性，遵循秩序，诚实率真，同时又充满了对每个人内心被压抑的放荡不羁的向往与无奈。兄弟两个的冲突充分体现了人类内心深处的矛盾与困惑。男人在戒备森严、等级林立的现代理性社会只能对内心深处的狄奥尼索斯充满了无尽的羡慕与向往，而女人则为之倾慕，长者为之留恋，但不得不在现实的压抑下遵循理性。这也就是为什么崔斯汀被他周围的所有人所喜爱：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而阿佛雷德却得到了大家的谅解与同情。其实苏珊也有追寻自由的渴望，但最终选择了代表理性与现代幸福的阿佛雷德，因为这样会得到理性社会的幸福与安详，但其内心深处的对于酒神的向往却从没有过终止，对崔斯汀的爱恋从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的强烈，最终伴随着自己的自杀，其内心深处的狄奥尼索斯重新焕发，回归自然。而阿佛雷德伴随着自己的枪声捍卫了自己的父亲、兄弟、邻居还有自己深深爱恋的死去的女人，同时也隐隐听到了自己内心从未泯灭过的熊的嗷叫声。

但是否就与尼采认为的那样现代社会的阿波罗就一定变成了束缚人类心灵的“恶魔”，后现代的狄奥尼索斯就一定成为解放人类的“神灵”么?这个没有答案的难题，影片也给出了具有启示性的暗示：焕发着酒神气质的崔斯汀遁世漂泊，追寻自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和深深爱着自己的亲人的墓碑一个一个地矗立在山姆的墓前；并且信任地将自己的希望——儿子小山姆(崔斯汀与伊莎贝尔的儿子，取的战争中死去的弟弟的名字)委托给充满太阳神精神的阿佛雷德，这是否也意味着与自己的放荡不羁的狄奥尼索斯达成的和谐呢?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影片中英年早逝的小儿子山姆，从小时候山姆就得到大哥阿佛雷德跟二哥崔斯汀的爱护，在战场上又得到两个兄长的竭力保护，这是否代表着阿波罗与狄奥尼索斯的共同向往呢?但在充满迷茫与混乱的美国现代社会初始阶段，既有尊重传统又不失激情的山姆却以令人钦佩的捍卫人类和平的姿态在战场上死去，过早地从观众的视线消失。这是否代表着阿波罗与狄奥尼索斯在不成熟的美国现代社会中调和的失败呢?影片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案。但从这个家庭共同的希望——小山姆身上我们应该能够得到启示。我认为小山姆代表着现代社会与后现代社会的调和，代表着人类内心太阳神精神与狄奥尼索斯精神的和谐共生。这也为一直困扰着尼采的难题提供了答案。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尼采能够看到这部影片，那么他也不至于疯狂。

小山姆也许代表着成熟后的现代社会人的典型，就跟哈贝马斯所说的，“现代性——项未竟的事业。”他承认并尊敬后现代主义的狄奥尼索斯酒神，但也坚定地维护现代性的太阳神精神，是现代性的进步方面的坚定的捍卫者，同时也是现代性、压迫性和破坏性的批判者。相信现代社会的阿佛雷德会好好呵护现代性进步方面的希望——小山姆；哈贝马斯若见到小山姆也会珍爱倍加的，因为小山姆就是哈贝马斯宏大的未竟的现代性事业的乌托邦构想的典型，是现代人摆脱“快乐的机器人”(米尔斯语)，成为集理性与激情于一身，调太阳神与酒神精神于一体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