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贫民窟的百万富翁》看西方“文化帝国主义”
2009-04-15张雅卢华国
张 雅 卢华国
[摘要]“文化帝国主义”是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争夺世界文化领导权的理论产物,电影是“文化帝国主义”扩张的重要手段。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一方面通过本土电影直接树立自己正面的形象,另一方面通过制定规则设立奖项间接干预第三世界国家的电影制作凸显他族文化的落后阴暗面,以此宣扬自己的民主自由的价值观念。《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可以说是上述两方面的集中体现,为理解西方“文化帝国主义”打开了一扇窗。
[关键词]《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文化帝国主义”;扩张
英国人丹尼·博伊尔执导的电影《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以1500万美元的低投资,拿下了近1,5亿全球票房,在各大奖项上捧回了不下60座奖杯,其中更是横扫第8l届奥斯卡的8项大奖。难怪有人惊呼《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是一匹脱缰的黑马,来势汹汹,不可阻挡。但是,黑马自有黑马的逻辑。有人认为,该片叙事视角独特,让已经审美疲劳的观众耳目一新;也有人认为,在当前金融危机的背景下,该片让深受危机之苦的人们在这个近乎童话的故事中暂时忘却烦恼,在自我麻痹中寻得片刻的慰藉。但无论如何,身为西方人的丹尼·博伊尔拍摄的这一部东方题材的电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让东方人自己拍摄的以本土文化为题材的同类电影相形见绌。是导演比东方人更了解东方文化吗?显然不是,充其量只能说导演从西方人的视角去展现了东方文化的某些方面。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不同的视角。观众都不会忘记电影中如下一幕:杰玛带着一对美国夫妇参观印度的贫民区返回后,发现车上财物被洗劫一空,甚至连汽车轮胎也被偷走。司机以为杰玛从中作梗,对杰玛大打出手,而杰玛不甘示弱,边回击边对美国夫妇说,“你想看印度最具代表性的东西吗?这就是”。而此时的美国游客顾不上自己损失,连忙阻止司机,女性游客一边说“好了,接着就是真正的美国时间了”,一边又示意男性游客给钱,后者立即从钱包中掏出100元的美金交给杰玛。虽然这个场景并不是无关宏旨,但是对观众而言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为什么偏偏是美国人和美元?再联系到该片所获得60项荣誉,大部分都由美国影评组织颁发,也不难理解导演加入这么一个场景的良苦用心:既然话语权掌握在拥有强势文化的西方手中,那又为何不按照他们制定的规则玩电影的政治游戏?在这里,导演似乎和评委形成了一种默契。
“文化帝国主义”正是促成这一默契的无形推手。“文化帝国主义”是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争夺世界文化领导权的理论产物,可以理解为西方发达国家在优势的物质条件之上,运用经济和政治的力量,宣传和普及自身文化的种种价值观、行为模式、制度和身份。通过文化思想的渗透来控制一个国家人民的思想意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新兴的民族,尽管在政治上完全脱离了西方的殖民统治,但在经济和文化方面仍然严重依赖少数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就文化和传播领域而言,西方几个主要的通讯社掌握了全球信息的流通权和阐释权,以好莱坞为代表的美国影视业同样占据了新兴的民族国家的绝大部分市场,新兴的民族国家的文化空间被严重地挤压和左右,国际文化的流通严重失衡。在这种背景下,“文化帝国主义”诞生了。1983年,里根政府推出一项名为“广播星球大战”的技术设备现代化计划,耗资高达15亿美元,认为世界上除了军事外还有另一场星球大战,即通过大众媒介向世界其他地区传播新闻和意识形态。老布什号召用信息打一场没有硝烟的世界大战。尼克松在总结朝鲜战场、越南战场的失败和总结推行和平演变战略的经验教训之后。主张开辟“思想战场”,要把大量的资源用于意识形态的竞争,用美国人引以为傲的“自由、民主、人权”的价值观去占领意识形态的高地,从而实现“思想的征服”。1984年。美国前中央情报局局长杜勒斯曾说:“如果我们教会苏联的年轻人唱我们的歌曲并随之舞蹈,那么我们迟早将教会他们按照我们所需要他们采取的方法思考问题。”苏联解体的事实证明了信息侵略的巨大力量。当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打着文化全球化的幌子,表面上倡导文化的多元,而实际上则是以当代的时间性取代代表不同民族文化传统的地域性,实行美国的一元,从而建立起自己的文化霸权。那么他们又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我们知道美国并没有什么文化部,担任这一角色的是中央情报局,中情局每年从政府获得大量资金,雇佣一些理论家,控制着三M(即艺术品市场、博物馆和媒体),他们选择符合他们意愿的作品,定出高价,摆进博物馆,并通过媒体大肆宣传,而对于不合意的作品,即使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但是市场上也不会给出高价,也不会进入博物馆。他们通过举办各种国际性的艺术展览,收买其他国家顺其意的艺术家,抬高了他们的身份,授予大奖,以便引导世界潮流,所以他们上下其手,呼风唤雨,左右局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文化霸主的地位也就建立起来了。(河清2005:352)美国传播学家赫伯特:席勒认为“文化帝国主义”有三个特点:一、它是以强大的经济、资本实力为后盾,主要通过市场占有而进行的扩张过程。二、这种扩张是一种文化价值的扩张,其实现的途径是含有文化价值的产品或商品的全球化销售,其目的或者说后果在于实现全球化的文化支配。三、由于信息产品的文化含量最高(或者说信息本身就是文化产品),这种文化扩张的过程主要通过信息产品的传播而得以实现。(汪民安2007:346)而从三个M(Market,Museum和Media)中衍生出来小写的m(即movie,电影),作为一种媒体的艺术形式,以美国的强大经济实力为后盾,在“文化帝国主义”的扩张过程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集中地体现了上述三个特点。
众所周知,美国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敌手的电影霸主,无论从市场份额、影片数量、资金投入、观众人数和意识形态影响力等任何一方面来看。美国电影都堪称世界第一。当我国刚步人改革开放的年代,美国电影便以“进口大片”、电视节目甚至盗版影碟的方式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实际擂主。尽管国家尽可能地对国产影片采取了扶植和保护政策,也有个别的国产影片取得了不错的票房,甚至与同期上映的美国影片有一小拼,但我们看到电影擂台上的对手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近年来美国电影的题材和样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时髦的不再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和80年代初期充满温馨的家庭伦理片,而是像《世界末日》《末日传奇》之类的灾难片。这些影片以高科技技术制作的逼真特技和叹为观止的宏大场面表现了当人类遇到来自人类的某种敌对势力、大自然的灾难时,美国英雄能挺身而出拯救了地球人类。最近几年来这样集中的大投资,集团式涌现出来的美国灾难片局面的形成当然也并非偶然。这些影片都突出地向世界各地的人们渗透“只有美国才能够拯救处于危险之中的世界”的概念。美国化的民主、自由和人权观念随着这些备受欢迎的“大片”在逐渐向全世界人们的思想意识中渗透。(康有金郅锦2006)与美国的鲜明的民族优越感对应的当然是异族文化的落后性,美国
电影界在美化自我的同时不忘对他族文化进行丑化。美国大片除了从正面宣扬美国社会的民主与价值观念的合理性和普适性之外,还从侧面对第三世界社会进行不同程度的丑化。因此。在美国大片中,英雄永远是美国人,如果出现了第三世界的面孔,那么他们往往要么是人质、难民,是被拯救的弱小一方,要么代表一种邪恶力量,是被征服的一方。
在向他国大规模出口大片、灌输自己的价值观念的同时,美国还不忘采取了更为隐蔽的手段对外国电影的制作施加影响。其中最主要的一个手段就是成立各种组织,设立各种奖项,利用这些荣誉的影响力,让企图打人美国市场的第三世界国家的导演按照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来玩电影的游戏。奥斯卡在这个游戏中无疑扮演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小金人对待非英语国家影片的参赛,长期以来更是“政治挂帅”,特别青睐所谓“铁幕”国家如东欧以及拉美国家等的“政治迫害”题材,结果造成这些国家不满,引发政治纠纷。南京大学新闻系教授孟健就认为奥斯卡不代表世界电影,针对中国电影界的奥斯卡情节,他这样说道:“人们对奥斯卡似乎存在着一种心理误区,认为它是国际电影奖。其实,它只是美国的一个电影奖。”由于美国影片强大的制作力量和传播力量,它对世界各地的观众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因此一些发达国家针对美国的强势文化传播,而称之为“文化帝国主义的表现,是一种文化的移植”。近期,它似乎摆脱了唯政治化,但对美国不中意的国家仍怀有敌意。只是做法上隐蔽了一些。例如它授予俄罗斯影片《烈日灼人》以最佳外语片,就是因为该片影射了“肃反”扩大化;波黑影片《无主地带》获奖,也是因为它批评了波黑战争的惨无人道。有人指出,美国民众心目中异族文化被不同程度地丑化甚至是妖化了,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就东方文化而言更是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似乎不得不遗憾地正视张艺谋导演某些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作品在西方观众那里产生的副作用:高粱地的野合、黑帮势力的血腥仇杀、天打雷劈的乱伦之恋、脸色菜黄的乡下孩子、衣着褴楼表情木然的女主角等等元素毕竟在某种程度上被有意或是无意地误读了,它们随着电影的传播获得一种公共形象走向世界,进一步深化了西方人对中国影像的识别与想象,满足了西方对东方的好奇心和窥视欲。为迎合第一世界观众审美需要,这类电影不同程度地对本土文化削足适履,正如萨义德所言,“图式化地将东方纳入一个戏剧舞台之中,这一舞台的观众,经营者和演员都是面向欧洲的”。(萨义德,1999)
让我们再回到《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影片中所反映的贫民窟窘困的生活现状、暴戾的治安警察、发指的刑讯手段、激烈的宗教冲突、恶毒的乞丐组织头目、残忍的黑帮、不可靠的兄弟情谊、幼小而凶狠的心灵、对贫民阶层的怀疑等种种元素,对残酷社会现实的展现远远甚于对纯沽的友谊和爱情的反衬。不知这对于一个从未亲自体现印度文化的西方观众,又将产生怎样的影响?抛开这一切,只说说本文开头描述的那短短的一幕吧:杰玛带领美国游客参观贫民区,司机大打出手;美国游客出手相助并掏出百元美钞。前者无疑代表了野蛮与落后,而后者则代表这文明与进步。这个镜头很好地诠释了东西方二元对立的关系:西方对东方的怜悯,富裕对贫穷的施舍。文明对落后的俯视。仅此短短一幕,奥斯卡的阴谋即昭然若揭:看吧!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时候用我们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要去拯救他们了!在这种默契中,导演和评委实现了共赢:前者通过影片名利双收。拿下一个个奖项,赚了个盆满钵溢;后者通过影评强化了民族优越感,心理上得到满足。
《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作为一个由西方导演拍摄的一部以东方为题材的影片,享誉西方电影界。研究其辉煌背后的“黑马”逻辑,为我们理解西方“文化帝国主义”打开了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