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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山林热爱自然的鄂伦春人的心灵之歌

2009-04-14柳邦坤

电影文学 2009年22期
关键词:人物形象纪录片

柳邦坤

[摘要]纪录片《最后的山神》通过细腻刻画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表现了鄂伦春人的生存状态,揭示了一个民族的生命轨迹和心路历程,成功塑造了孟金福的人物形象。本文试图通过对该片人物形象的分析和解读,了解鄂伦春人丰富的内心世界,并引起人们对人与自然和谐问题的关注。

[关键词]影视研究;纪录片;人物形象;艺术分析

纪录片《最后的山神》是上世纪90年代初期中央电视台出品的作品,曾荣获“亚广联”电视纪录片大奖和第九届“帕尔努”影视人类学电视节特别纪录片奖。该片着重通过人物的心理活动的刻画。完成了主人公孟金福人物形象的塑造,抒发了老一辈鄂伦春人对山林生活的眷恋、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表现了鄂伦春人由过去游猎生活到如今定居生活的心路变化,反映了现代文明进程中传统文化和民族文化受到的冲击,同时揭示了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的深刻主题。

一、萨满孟金福与猎人孟金福:

回归的心灵与挣扎的心灵

孟金福是鄂伦春最后的萨满,是兴安岭山林中的“神”。“萨满”是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原意为“因兴奋而狂舞的人”,后来成为萨满教巫师的通称。鄂伦春人信仰的萨满教是原始的自然宗教,这种宗教认为万物是有灵的。

孟金福就是一位这样能“通神”的萨满,而且是鄂伦春族里仅存的最后的萨满,选择孟金福作主人公来创作一部纪录片,无疑具有人类学意义。但孟金福作为萨满履行其职责只是在片子的后半部有所表现,萨满孟金福为去世的老人主持丧葬仪式,这时的孟金福是尽职尽责的萨满,他完全进入了“角色”,并沉浸在“角色”中,他的心灵得到回归。除此之外,孟金福作为萨满没有机会尽职。因为时代发展了,已经没有人去找萨满治病,他也没有可能教新萨满,更没有什么祭神仪式让他来主持。片中更多的是展现作为猎人的孟金福的狩猎生活,反映现代化背景下的普通鄂伦春人的生活景况。

鄂伦春人原来过的是游猎生活,居无定所,20世纪50年代初期,政府为鄂伦春人集中盖房子,建立了民族村屯,把鄂伦春人陆续接下山,使他们开始了定居生活。即使在定居前,男性萨满也是要打猎的,女性萨满也要做皮活儿、进行采集等劳动。鄂伦春人由于从前信仰萨满教,有自然崇拜习俗,认为世间万物是有灵性的,作为萨满“活标本”的盂金福更不例外。鄂伦春人认为“白那恰”(山神)统辖着崇山峻岭及山林中的动植物,因此要供奉这位山神。纪录片开头就是主人公孟金福在一棵粗大、古老的落叶松树旁,在距根部一米左右处用斧子砍削树皮,在露出白茬的树上,用木炭条画一个人的脸型,这个图像就是“白那恰”,然后孟金福对着这一神像叩拜。它让我们感到神秘、玄妙,促使我们要走到猎人的近前,走进猎人的心灵深处去探究。

按照习俗,“白那恰”要用红布遮盖,猎人要给“白那恰”敬烟、敬酒、叩头。猎人们纵马奔向莽林中去狩猎,孟金福打中一头野猪。猎人要用打到的第一只猎物的血涂在“白那恰”的嘴唇上,因猎物是山神赐予的,孟金福和同伴随即虔诚地为山神涂抹上了红嘴唇,并祭拜道:请山神再带给我好运。然而,他们并没有那么幸运,连日来都是无功而返。孟金福和他的狩猎同伴又来到老松树下,向山神“白那恰”齐齐跪拜,并为山神敬香烟。再次出围,片中出现了山神像的特写。孟金福举枪瞄准,却无猎物可射击,树木越来越稀,动物越来越少,山神渐渐远去。他坐在一株倒木上,凝神思索,表现出孟金福的内心的无奈、落寞、困惑,反映出他内心激烈的挣扎。以狩猎为生的鄂伦春人要放下心爱的猎枪,告别那个终日以山林为家的日子,是很痛苦的选择。但为了保持人与自然的和谐,就该停止射杀越来越少的野生动物,当然,一直以狩猎为生的鄂伦春人也要做出这一选择。他在静谧、美丽的河面上。划着新桦皮船,下网捕鱼,起网时,只得到一条鱼。老人的内心不能平静,他很茫然。我们仿佛听到他在倾诉和诘问: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鄂伦春人也崇拜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及风、雨、雷、电,地上的山石、河流、动植物。孟金福和他的老伴在“斜仁柱”(又称撮罗子,用桦树杆、桦树皮、兽皮搭建的住所,定居前鄂伦春人就住在“斜仁柱”里)里支吊锅、煮肉。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他向火神乞求平安、福气。火神鄂伦春语称“透欧博如坎”,鄂伦春人认为火是自然界一大神灵。火对于原始狩猎生产时代的人们是弥足珍贵的,有了火,才能度过寒冷长夜,才能将肉煮熟。正月十五晚上,盂金福老人对着一轮冷月唱歌祈福,这是在祭拜月亮神,月亮鄂伦春语称为“别亚”,月亮神在鄂伦春语称“别亚博如坎”。他向月亮神叩拜,祈祷月亮神赐予他们猎物。在做这些祭拜时,孟金福是虔诚的,说明他还是被万物有灵论统治着,他是一个固守传统的老猎人。

片中再度出现山神像时,老松树已被砍伐,山神头像也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其实这时孟金福的心也与被砍伐的树毫无二致,他的心在破碎、在滴血。转眼又是一个冬天来到了,老人带上已快长大的儿子骑马驰骋在厚厚的雪原上,来到已模糊不清的山神像前叩拜,乞求山神保佑、赐福,他唱起萨满歌。通过人物心理刻画,我们感受到作为萨满和猎人的孟金福内心的失落与痛苦,同时这一独特的人物形象也提示我们:要珍惜森林,要与自然和谐相处。

二、日常生活中见性情,揭示人物的心理

孟金福终究是个人,他有寻常猎人一样的喜怒哀乐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在鄂乡,孟金福和老母亲、孩子高兴地合影,享受着现代文明,表现了他对新事物不排斥的心态。他用锋利的匕首刮胡子,他要让自己年轻起来,觉得这样才与美丽的夏天相匹配。当然这一细节也蕴涵着老人的怀旧心理,因定居前在山里就是这样刮胡子的。随着布谷鸟的鸣叫,春天来了,孟金福脱下狍皮大哈(狍子皮缝制的袍子),卸去一个冬天的烦恼,开始了一个富于生机和活力的季节。他划着桦皮船,沿河搜寻猎物,并在夜晚“蹲碱场”,等着猎物来喝水时伏击,他在河边支起枪架,静静守候,但一次次都是空手而归。他和老伴以及其他猎民一道制作新的桦皮船,片中展现了造船的全过程,顺便为观众介绍了桦树皮文化。孟金福和老伴逗弄野鸭雏的细节,很好地表现了两位老人的快乐心情和未泯的童心及爱心。他和老伴凿冰取水,用火烤饼,用倒背双臂及捶背的方法治腹痛等,既反映了鄂伦春人的生活习俗,又表现了这对鄂伦春老夫妻的生活情趣。

孟金福说:“山上舒服,在家里不行,三天两头就感冒。”这语言纯朴、实在,透过这平实的语言,我们可以了解孟金福内心的矛盾,喜欢定居却又向往山林生活,鄂伦春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山里,到了山林里就如同鱼儿得水,传统在孟金福老人心里根深蒂固,很难割舍,表现了他爱山爱树的心情和怀恋游猎生活的固执心理。孟金福一家和郭宝林一家带着行装、猎枪、猎狗,乘坐桦皮船再次进山了。我们看到郭的女儿也逗弄着野鸭雏,那样天真无邪。她跟着孟金福学吹桦皮哨,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她向往外面的世界,更渴望现代生活。

需金福在猎马的马尾巴上系上红布带,这也是鄂伦春族的传统习俗,保佑猎马平安,表现了孟金福爱惜马匹的心理。鄂伦春猎人爱马是出名的,鄂伦春族在清代时有“使马部”和“使鹿部”两部分,使鹿即骑驯鹿狩猎,后来“使鹿部”也逐渐改骑猎马狩猎。猎马在鄂伦春人狩猎活动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他们视优秀的猎马为珍宝。鄂伦春马是经过鄂伦春猎人长期的培育、驯养、调教,形成独特的品种和特殊的禀性,鄂伦春马一般个体较小,但驮运能力强,速度快,尤其擅长在塔头甸子(沼泽地)里飞奔,它不怕枪声,可以用野生动物的血、肉充饥。马与猎狗、猎枪一样,是和鄂伦春猎人须臾不可分的,鄂伦春人与马有着特殊情感,因此有人称鄂伦春人为“马背上的民族”,鄂伦春马被称为“山林之舟”。

片中通过孟金福生活起居、生产劳动的场景和情节来描绘,表现了孟金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有喜怒哀乐,他也尽享天伦之乐,他也随意平和。这时,孟金福是一个朴实、慈祥、善良而又富有人情味的鄂伦春老者。

三、观照人物内心,阐释深刻意蕴

片中的山神像是一个时代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文化形态等诸多因素的精神象征。鄂伦春人崇拜大自然,信奉原始宗教,本片细腻地展示老萨满孟金福的世俗生活与宗教生活的和谐统一,主创人员通过孟金福一家老少之间的思想冲突,折射出他们从传统山林文化向现代文明转型过程中的阵痛。孟金福处在历史交叉点和时代转型期,他义是萨满惟一的“活标本”,因此他在片中既是一个具体的人(即表现对象),又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视觉符号——最后的山神,赋予了本片中的美学品格。通过孟金福我们较为全面、形象、直观地了解了较多的鄂伦春习俗,如狩猎习俗、宗教习俗、饮食习俗、丧葬习俗等,但这些都是表象的。通过对孟金福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特别是心理活动的描写,我们较为深刻、理性、细致地认识了孟金福的人生哲学、复杂的情感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孟金福敦厚善良、平和而又固执、虔诚而又骁勇,人物形象丰满可信。因此,观赏这部片子,我们被唯美的画面迷醉的同时,会被片中的实实在在的人物形象所感动,会被片中蕴涵的深层次思考所震撼,而这种强烈的思想震撼力则是通过表现孟金福的心灵世界带给我们的,这是该片获得巨大成功的关键。

《最后的山神》编导孙曾田在编导阐述中说:“我想吸取他们民族文化里对自然的热爱与生命心灵合一的状态,这些对当今人类社会对自然的破坏和掠夺有很大的警示作用。”也许和他们过去以山林为家的生活有关,鄂伦春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鄂伦春人,都非常热爱大自然,比如,听说树木被砍伐,他们由衷地痛心,也非常痛恨这种行为,慨叹树没了,野生动物也没了家园。鄂伦春人狩猎时,不打怀孕和哺乳期的动物,打鱼时不用“绝户”网、不用炸药崩,不乱伐树木,不下套索、夹子逮猎物等等,都表现出人与自然的和谐。片中的孟金福向往这种和谐,追求这种和谐,坚守这种和谐。只有实现和谐,才不会被大自然惩罚。

可以说《最后的山神》是一曲唱给眷恋山林、热爱自然的鄂伦春人的心灵颂歌。因此,亚广联第30届年会评委会主席罗伯特·保尔德给《最后的山神》留下了这样的评语:“《最后的山神》自始至终形象地表现了一个游猎民旅的内心世界。”《最后的山神》中的孟金福,是一个鲜活、生动、真实的鄂伦春人,他是孙曾田于20世纪90年代初期为我们呈现的见证一个民族历史沧桑的独特的人物,在今天高调宣传建设和谐社会的语境中,解读和分析孟金福这一独具魅力的人物形象,是会让我们有新的启示和感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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