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台北故宫
2009-04-09陈键兴
陈键兴
台北“故宫博物院”被称为“世界五大博物院”之一,65万件藏品件件可谓稀世珍宝。据说,如果每3个月换一次展品的话,台北故宫的文物可以连续展览至少30年不重样。这些文物的由来何在?这个被称为“有宝无宫”的大陆游客必到旅游景点有哪些吸引眼球的宝贝?坐拥这些民族珍宝,台北故宫又是怎样“活”在民众中间的?
空前的国宝大迁移
台北故宫65万件稀世珍宝背后是一场因战乱而起的、人类文化史上空前的国宝大迁移。
1933年,日本侵略东北。为避免京城的宝物落入侵略者之手,举世震惊的“北京故宫文物大迁移”秘密开始了。1933年2月5日,北京故宫把分属古物、图书、文献三馆和秘书处的重要文物,一共包装了13491箱,附带古物陈列所、颐和园及国子监的6066箱文物,连夜运出午门装上火车,在重重军警的戒护之下驶离北平开始“南迁”,由此拉开了世界文化史上历时最长、规模最大、最为艰辛的文物迁徙的大幕。直到1947年这些文物被全部运回南京,暂存在朝天宫内——14年间,这些宝物和它们的守护者冒着硝烟炮火,在颠沛流离中辗转上海、贵州、四川、陕西等地。
1948年,解放战争胜利前夕,国民党决定将文物迅速迁往台湾。1948年12月21日,“中鼎号”轮船启航,第一批文物从南京经水路出发,5天后抵达台湾基隆。据统计,从这天起直到1949年12月9日新津机场国民党最后一班飞机起飞为止,通过海运共从南京运出了5522箱文物和档案,其中包括北京故宫博物院的2972箱,总数超过60万件。虽然数量远不及抗战期间南迁的文物,但这些精心遴选出的文物,占到了全国精华国宝的95%。
负责押送这些国宝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去,从此关山万里,海天相隔,他们和这五千多箱文物至今再也没有回到故地。当年跟随父母一同坐上“中鼎号”时,庄严(前台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只有10岁。他回忆说:“当时我们就在那个大舱里面,一箱箱装满文物的木箱摞起来,用绳子固定,上面再包油布。我们有梯子,爬到上面去,就睡在箱子上……”据后来的统计,这些文物经过多次迁徙,到了台湾,无一损毁或丢失,这称得上是奇迹。
文物抵台后,先是租借台中市糖厂仓库存放,保管条件十分恶劣。1950年4月,又迁入新库存贮。直至1965年,新馆在台北市士林区外双溪落成,同年11月12日,台北“故宫博物院”正式成立。从这天开始,中国有了两个故宫。至此,北京故宫的65万件稀世珍宝历经32年的流离失所后,终于有了一席藏身之地。那些曾经深藏紫禁城的文物们,如今静默而热烈地生活在台湾,它们是中国历史的写照和印证,为台湾地区带去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养料和精神支撑,也牵动着内地亿万同胞的思念。
三大镇馆之宝
台北“故宫博物院”门口有一条醒目的宣传语:“比上帝还精巧”。的确,台北故宫的宝物可谓件件巧夺天工。受展厅面积所限,台北故宫通常每三个月会换一次展品,但有三件宝物始终没有换过,它们就是三大镇馆之宝——翠玉白菜、东坡肉形石和毛公鼎。
翠玉白菜一直是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超人气明星,许多游客一进门就先问翠玉白菜放在哪里,一定要看过以后才觉得不虚此行,因此它“全年无休”,即使海外有大博物院想借展,院方也都拒绝。
翠玉白菜一体成型,由一块半白半绿的翠玉为原材料,绿色部分雕成菜叶,白色部分雕成菜帮,在翠绿的菜叶上还有两只昆虫。它原是清朝永和宫的陈设器。相传,大臣的女儿要嫁给皇帝做妃子了,他们将一块玉交予雕玉艺人,要他在一定的时间内雕出满意的玉艺品,做陪嫁之用。这块玉下白中青上有黑块,这位艺人巧思过人,将玉雕成大白菜,下白中青,上面的黑块恰好变做了两只小虫。
和翠玉白菜放在一起的是清代的肉形石,它是一块天然的石头,色泽纹理全是天然形成的,而看上去却完全是一块栩栩如生的五花肉,层次分明,毛孔宛然。
毛公鼎则是中国2800多年前的一件宗庙祭器,内壁铸有499个字的长铭。在现存铜器中铭文最长,是研究西周史最珍贵的文献。清代书法家李瑞清题跋该鼎说:“毛公鼎为周庙堂文学。其文则<尚书)也,学书不学毛公鼎。犹儒生不读《尚书》也。”
除了镇馆三宝以外。在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珍品中,有甲骨文档案2万多片,数量列世界甲骨文收藏机构第二位;瓷器2万多件,是全球各博物院中最精最多的,包括汝窑无纹片惟一传世杰作——天青无纹椭圆水仙盆;铜器1万多件;书画真迹近1万件,其中有从唐至清历代名家的代表作,如“三希”之一的壬羲之《快雪时晴帖》、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后部长卷(前部藏于大陆)、怀素的《自叙帖》、苏东坡的《寒食帖》等。其他如玉器、古籍善本、清官档案也是极其丰富。
有温度的“活”博物院
台北“故宫博物院”位于台北近郊一个叫外双溪的地方,虽是仿照北京故宫而建的中国传统宫殿建筑,然而由于依山傍水、云雾缭绕,台北故宫丝毫没有北京故宫的“皇家气派”。更显清丽典雅,“亲民”气质十足。通常,布展会用很多声光电的元素,以一种亲切形象的方式来贴近参观者。
台湾诗人余光中的诗《白玉苦瓜》写道:“那触角,不断向外膨胀/充满每一粒酪白的葡萄/直到瓜尖,仍翘着当日的新鲜……”这首诗作正是余光中在台北故宫参观时,对着一件名为“白玉苦瓜”的玉器,思绪漂移的结果。
被欧洲杂志选为“20世纪编舞名家”的林怀民,曾经在台北故宫。静下心来。弯着腰,“花30分钟、40分钟去看一两件东西,很心满意足”。之后,他以《行草》、《狂草》等为题,编创出一系列具有浓郁中国书法韵味的现代舞。
台北故宫不仅是当代台湾人传统文化素养最主要的来源,也是教育民众的重要场所。到台北故宫参观,经常会看到父亲抱着几岁大的孩子,耐心地讲解着;大学生带着师弟师妹,跟他们细说每幅字画的由来和渊源。在台北,人们一生中要去很多次故宫,那里是他们从小到大的课堂。纪录片<台北故宫)总撰稿胡骁去了数十次台北故宫之后。最深切的印象是:“台北故宫现在做得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它对当代民众的教育。”
这种对民众的教育不是简单的收藏教育,而是一种全面的传统文化教育,特别鲜活。现任台北故宫院长的周功鑫讲过一个故事:一天,一位家长突然来院里找到周功鑫,当面感谢她。原来,这位家长带着孩子去古董店,结果那个不满10岁的孩子看到一个陶器,立马说“妈妈,这个是半坡彩陶”,把家长吓了一跳。原来,台北故宫很早就把半坡彩陶上面的元素抽离出来,让前来参观的小学生玩、画、作“批示”,他们一下就记住了。此外。每年寒暑假,台北故宫都会邀请老师给各个年龄层的观众作讲解。每到这时,不只岛内民众,全世界各地的人都会前来。
与一般博物院令人敬而远之的高高在上不同,台北“故宫博物院”有着特别的时尚感,电影、设计等元素的介入使得它更能吸引当代公众,尤其是年轻人的目光。
2008年11月,台湾著名词人方文山以《流行音乐与传统书法的邂逅》为主题,在台北故宫开演讲会。那天,方文山和周杰伦共同创作的《兰亭序》MTV在台北故宫内循环播放,年轻的乐迷们簇拥在讲堂内,听方文山叙述他的中国传统文化情缘,听他讲述千年前的王羲之如何写下《兰亭序》。庄严雅致的台北故宫,成为流行音乐与传统文化的连接者。
台北故宫就是这样一座亲切的、有温度的博物院,它不只适合文玩爱好者,更不排斥“晃游者”的意外造访,并不俨然一副专家学者的严肃面孔,更有着良师益友的热情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