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破的栅栏

李普曼

从公交车下来，要沿着小区的铁栅栏走好久才能走到小区的大门，然后进到小区里面去。有些人便找了一条捷径——把铁栅栏弄断了几根。这样人们一下公交车，就可以穿过铁栅栏上的那个缺口，进到小区里面去了。

好几次你从公交车上下来，手里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一堆东西，站在那个缺口前面犹豫，要不要从这里进去。你已经很累了，从这个缺口钻进去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无论如何，这个缺口都是对现有设施的破坏的结果，它本来不应该出现的。虽然不是你破坏的。但是如果你从这里钻过去的话，那岂不是说明至少你是赞同这种做法的?难道你真的希望为了让自己少走几步路，就去破坏公共设施吗?

你犹豫了一下，然后径直朝铁栅栏走去。

你从龙应台的《野火集》中读到两则故事：

一则讲的是被判了死刑的苏格拉底。他的老朋友想帮他越狱逃走，但是苏格拉底拒绝了。他觉得虽然雅典政府以“妖言惑众”判他死刑非常不合理，但是自己要是逃走的话，就是破坏了雅典的法典，也是不合理的。从两件不合理的事情中，是不能产生合理的事情的。

苏格拉底说，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当他对一个制度不满的时候，他可以离开这个国家。或者循着一条合理的途径去改变这个制度。但是惟独他没有权利破坏它。

另一个故事是关于梭罗的，那个写了《瓦尔登湖》的美国作家，因为美国政府和墨西哥开战，他认为政府用纳税人的钱去侵略和发动战争是不应该的。他缴的税不应该用在这个地方，于是他开始拒绝缴税。他说人生苦短。改造的时间花得太长了。面对一个不合理的制度，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抵制。后来印度的甘地效法他，发起了不合作运动。

两个大哲人说的话看起来都有道理，你该遵从哪一方?

看起来，你是信奉苏格拉底的信条的。你觉得如果一部法律真的不合理的话，最好的办法是通过立法途径去修改，而不是去违犯这部法律。因为这样不但自己会受到惩罚，更会削弱法制的合法性。如果大家都不尊重法律的话，那这个社会会成为什么样子?

所以，每一次你看一眼那个缺口，然后会缓慢地沿着铁栅栏。走向小区门口。

后来你发现，那个缺口又被焊上了。于是大家也开始和你一样，绕行好远重新走小区的正门。有时候你会想，不知道那个打开缺口的人，会怎么想呢?

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你答案——那个缺口再次被打开了，而你还是硬着头皮沿着栅栏一直往前走。

你从超市坐公交车回来，经过那个缺口时。不经意地往缺口那边看了一眼。好几个人闪身从那里进了小区。你扭过头来继续往前走。

等等!

你再次扭头去看那个缺口，却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安上了一小扇门。也就是说。它作为门的合法性正式被承认了。

你知道，这是之前那些人不断地从这里走过的结果，是他们的行动告诉了物业，这里应该有一扇门；你知道，这也是那个不断地打破栅栏的人(们)破坏的结果，是他(们)的行动让物业清楚，即使再安上栅栏，也会被再一次打破。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暴力破坏之后，物业改变了他们的做法：变堵为疏。

你心安理得地走过那个小门，享受着由前人破坏所带来的成果。

(赵铎庆摘自“凤凰博报”刘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