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的爱情秀

莫　非

A.我的爱情需要救场

周末，我很孤独地躺在一只辽阔的婚床上，一目十行，看着一本休闲杂志。床边的电话响了，我懒散地把书放在腿旁，斜身拿起听筒。妈在电话里说，她要来看我。我忙说：“妈，您别来，还是我回家看看您吧。”停了一下，妈说：“这傻丫头，妈还要看看斌斌呢。”

从妈的声音中，我想象得到，妈的脸上一定盛开着笑容。我知道，妈要来武汉考察我和她未来女婿的爱情状况了。在这之前，我回过一次郑州,专程向她汇报过。我把斌狠狠地吹捧了一番，说斌斌如何如何疼我，说斌斌怎么怎么爱我，但妈没亲眼见过这个斌斌，半信半疑。我说：“半年之前，我们就在一起同居了。”妈很敏感，忧心忡忡地说：“要是他把你甩了，怎么办？快回去，和他结婚。孩子，要知道，吃亏的总是女方呀。”

从郑州返回武汉，我和斌依然同居，没讨论结婚的问题。进入婚姻，也不等于把两人的关系放进了抽屉，要是过不下去，还是要分手。所以，斌一直没去郑州拜见我妈。

然而，妈对我的爱情放心不下，要亲自来了。

放下电话，我给斌打电话。半个月以前，斌搬到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去了。他的声音有点倦怠：“有什么事？”我说：“我妈要来了，你赶紧搬回来住。”斌说：“你的话不是谎言吧？”我急了：“什么时候了，我还玩这样的把戏。”我听见我的声音有那么一点颤栗了。

斌说：“别急，不就是要我给你‘救场嘛。”我佩服斌，他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看透了。我叮嘱道：“妈来了，我们不提那两个字，行吗？”斌明白那两个字是什么，低声道：“我知道。”

B.合力演出的开场很完美

到傅家坡车站接妈的时候，雨水，还有我的裙裾，一起飘进了风里。中巴车靠近时，斌为我撑起一把浅绿色的雨伞，很温暖的画面。中巴车缓缓停下，妈肯定看到了我和斌的爱情，把手伸出窗外，向我们的爱情致意。

“妈！”接过行李包，斌叫了一声。

“是斌斌吧？”这声“妈”，把妈的泪水逗出来了。

我撒娇说：“妈，不是他，还能是谁呀？他可不是第三者，我也没那么大的魅力。”

一路的风尘，没给妈的脸颊抹上疲惫。俗话说，岳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妈把我撇在一边，看着斌，眼角稀疏的鱼尾纹都游了起来。我说：“妈，我不是你的女儿吧，好像我是斌斌的附属品了。”妈这才转过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又起风了，妈的头发有点零乱。斌眼明手快，在我之前，轻轻地帮妈把额头上的一绺头发捋到了耳后。斌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深情，我妈彻底被感动了，双眼涌起泪花。

“妈，我们就近找一家餐馆，给您洗尘。”斌很会献殷勤。我站在妈的背后，目光从妈的肩头溜过去，用亲昵的眼神，赞扬他。

妈喜不自禁，连声说：“别铺张，随便吃点什么，就行了。”

我们来到一家名叫“好吃再来”的餐馆。斌请妈到正中央的座位上坐下，叫服务生把菜谱拿过来。斌点菜的时候，妈与我拉起了家常。妈对我说：“孩子，我看出来了，斌斌是爱你的，我高兴呀。”我说：“妈，你把我含辛茹苦抚养大了，我却离开你，跟别人好上了。妈，真像一场梦。”妈说：“女人都是这样的。看看，斌斌这孩子多成熟，多贴心。”

“妈，我们边吃边聊吧。”斌说。我们抬起头，一大桌菜已经端上来了。妈说：“斌斌，妈吃不了多少的，怎么不把钱省下来呢。以后，你和阿非的日子长着呢。”我打趣地说：“钱是我和他一起赚的，他在贿赂您啦，用我的钱请我妈吃饭。”妈笑得前俯后仰，斌马上纠正我的话，说：“什么你妈我妈的，妈不是我的妈吗？”他望着妈，问：“您说是不是？”妈的心情越来越好，热泪徐徐漫出来，连声说：“对对对。”

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妈的胃口完全被斌调动起来。我说：“妈，斌斌动机不纯，当心他腐蚀您呢。”妈赞叹说：“有女婿，好呀。”

C.以假乱真的恩爱

坐上公交车，大约十五分钟就到了我们的出租房。我和斌都是从外地来武汉打工，挣不了多少钱，只能合资租一室一厅。记得那天，我们把心和身同时搬迁到了一起，像鸟一样扑腾、欢呼：“我们有地方安放爱情了。”

厅只有10平方米。斌把折叠床拉开，给妈搁在临窗的地方。我想，这么多年，我离开妈的怀抱，住进斌的臂弯里，今夜，我要和妈在一起了。斌和我不谋而合。我还没给他递眼色，他就默契地说：“妈，让她陪你睡。”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斌，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还是一起回房休息。”

在妈的注视下，我和斌走进了房间。妈还没到武汉，我就把床上弄得很爱情的样子，床单换了，图案一派生动：一池湖水边，两只鸟偎依着。

我说：“妈最喜欢看到什么？”斌说：“我们相亲相爱。”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妈来了，我们相聚在一起了。”斌说：“别这样，让妈开开心心地住一段时间。”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地痛起来。我说；“斌，把你的怀抱借给我用一下，行吗？”斌循着我如丝的声音，把手臂放在我的头下。这样，我和斌的呼吸团圆了。

第二天，我说，我去买点菜。斌说和我一起去。说着，他就搂住了我的腰。妈不会觉察到，他在给我暗示，他的指尖一碰到我的腰，我就明白了。于是，我伸出手，挽住他的手臂——我们很久没这样亲密了。然而，我还是找不到从前的那种感觉，心跳的感觉。

妈说：“真希望你们永远这样。”

那天，我们去上班。临出门，斌亲热地牵着我的手。妈说：“过一会，我就去买菜，给你们做好吃的，让斌斌尝尝妈的手艺。”斌叫妈休息，等我们下班后回家再做给她吃。我说：“妈，您别做了，斌斌的烹调技术也是一流的。”的确，斌很会做饭菜，有色有香，曾把我们的爱情喂得热气腾腾。而现在，我只能怀念。

妈没答应，对我说：“斌斌上班，要忙一天，哪能让他给我做饭？孩子，女人要学会心疼自己的男人。”

到了户外，斌的手松开了。突然之间，我的手有点漂泊的感觉，我责怪地说：“你怎么不牵远一点，牵到妈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斌什么话也没说，走在我的前面。

下班的时候，我给斌打电话，说：“斌，你说，妈现在正在做什么？”话音未落，斌就说：“妈可能会倚在门边，等我们一起回家。”于是，我约他在月湖边会面，那里，妈的目光到达不了。

斌按时抵达会面地点，然后，我们一起走上回家的路。

妈真的依在门边，等着我们。我的心一阵苦涩。很远很远，妈就开始叫我们的名字，亲切得让我想流泪。我们还是像出门上班那样，手牵着手，如一对恩爱夫妻走进妈的笑声中。

D.戏里的爱情圆满成功

过了几天，妈说要回郑州。我的心一沉。在妈的面前，斌对我爱了又爱，一点也没泄露我们之间的爱情困难，或者危机。这是一段好日子，令人眷恋。我渴望妈多住一些日子，让斌多给我这样的爱。但，这样的爱情，让我很累，身心俱疲。所以，我没怎么挽留，顺水推舟，说：“妈，您要回家，我也就不勉强您在我们这里住了。”斌却比我显得诚恳多了，他说：“妈，多住几天，等我们下周休息，带您出去转转。”妈说：“你们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妈放心了，也该回去了。”

斌留了几次，妈还是要走。

我和斌把妈送到傅家坡车站，斌给妈买车票。妈接过票，在斌的额边吻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说：“孩子，我把女儿养这么大了，她总是要嫁人的。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斌说：“您就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妈说：“什么时候，把婚给结了。妈不是那种守旧的人，但是，我的心总在跳呀。还是赶紧去办个婚姻登记吧。”

车快要开动的时候，妈从车窗里伸出头来，目光温厚，像阳光一样，照到我和斌的身上。那一刻，我想哭，但没哭出来，心一声一声地泣着。我摇晃了一下身体，说：“妈，别牵挂我，别牵挂我。”

车开走了，妈还回头喊着：“孩子们，快结婚吧。”

我哭了。

E.戏外的爱情无声落幕

我握了握斌的手，他的手有点颤抖。我说：“斌，感谢你对我的懂得。”斌说：“别这么说，我会永远把她当作妈看待的。”妈还没来武汉的时候，我们的爱情就出了问题。什么问题？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没感觉了。

戏演完了，要落幕了。妈在武汉的这么多天，应该说是快乐的，因为我和斌用幸福的表情愉悦了妈。我带着斌，或者斌带着我，幌了妈，天衣无缝，不露一点痕迹。要是妈看出，我和斌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恩爱，会有怎么样的感受？恐怕，妈会一下苍老许多，许多。

我们给妈的视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演出期间，我们信守承诺，谁也没提那两个字，但，那两个字还是像一根坚硬的鱼刺噎在我们的喉咙里。

斌说：“这是给妈看的爱情，我们都在弄虚作假。”

我说：“本来，爱情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斌说：“我们还是……”

我知道，他要说的那两个字，是“分手”。背对斌，我流下了泪水，还是想做一次努力。我说：“斌，再磨合几天，或者，半月，如何？”“好吧，看能不能把我们的爱情续回来。”斌点头，回到了我们从前的出租房。

半个月像过了一年。在一起的日子，了无生气，我们对彼此的爱情都麻木了。爱情来临时，我们就拥抱爱情。爱情流失了，我们就分手。斌吻了一下我，然后，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出租房。

而后，斌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我会怀念你，怀念我们以往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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