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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相

2009-04-08

南方人物周刊 2009年14期
关键词:小猴子车位小车

车位屁股学

车位屁股学,通俗地说,就是屁股如何摆放在车位上的学问。当然,车不是一般的车,须是小车、官车。那些中巴、大巴没什么学问的,人民群众花钱买张车票就对号入座。不过小车算上司机位,也就5个位置,哪用得着什么学问?但事关领导,学问也就不浅了。

咱们先看前面两个座位,左边是个群众:司机;右边是车上最大的领导。群众与领导平起平坐是小车上才有的奇观。其他场合,比方说,主席台,司机不可能坐上去;吃饭时,司机也多是另外开桌子。

这里说的,是市长以下级别的情况。市长、县长、镇长、司局级局长都是坐前面。到了更高级别,据说与司机并排的不是大领导,而是职位最低的秘书或者警卫。一位老秘书长告诉我说:坐在前位威风是威风,若是哪里一颗子弹射过来,不是闹着玩的。小领导没谁想搞暗杀吧?

再看后面3个位置。小车中间那个位置坐的是最小的官。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这位置是整个小车里最危险的。小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要撞上什么,中间位置的人最有可能“嗖”的一声穿过挡风玻璃弹出去。这样的位置,能安排领导坐吗?既闷得很,又危险得很,虽是中心,领导也宁可边缘化,不做中心人物了。

最风光的,是司机旁边的那个位置,所以市长以下的领导比较喜欢那车位。但从安全系数来说,碰到两车相撞,司机有个本能反应,跑得快;首先被撞的当然是司机旁边这个车位。最安全的是司机后的车位,其次是后排右座。前面的车位是风光,但毕竟有风险!怎么办?当上领导的同志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是十分了得的,我们的领导是这么解决问题的:如果只在市区转悠或搞短途视察,他都是把屁股安放在前面;要跑高速或长途,他就坐在后排。

老问题得到圆满解决,可惜出了个新问题。那次我跟咱领导出远差,连司机和我这个小秘,也就3人,领导不坐前排而坐后排。我差点感动起来了,领导放下了身段来跟我平起平坐,多平易近人呐!不料感动未遂,领导对我说:你坐前面去。

到了目的地,我从车子里出来,等在那里接待的人使劲拉着我的手,摇,摇,摇,把咱们领导晾在一边,差点弄成了个接待事故。

这还真是个问题,但问题再大也难不住领导。后来他是这么解决的:若跑长途,我坐前面。到目的地只剩一两里地了,他叫司机停一下车,对我说:你来坐后排。

想有快感你就喊

法国人第二讨厌的是工作,第一讨厌的就是失业。到法国时间并不长,罢工游行可没少遇到,基本上每月一次。全球经济的寒冬一至,各大工会开始加班加点地组织罢工,连山顶的垃圾桶都贴满了总工会的召集令。

我第一次与罢工游行邂逅,可是被雷得外焦里嫩。那场面,简直就是嘉年华嘛:各色旗帜花枝招展,五彩衣衫迎风飘扬,拿喇叭的戴鬼脸的,弹吉他的敲大鼓的,牵狗的骑车的,大人小孩鱼龙混杂。警察在一头一尾压阵,工会标语贯穿始终,法共大旗此伏彼起。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对着镜头娴熟地摆好姿势供人拍照……紧要关头队伍中突然又响起口号声:“工资!奖金!退休金!”“保险!福利!自治权!”简明有力,如同春雷乍起,一改法国人的懒散拖沓,300个人喊出了600个人的声音,显示出工人阶级战无不胜的力量。

口号,就像是喷射出来的思想水花,汇集在一起就有了力量,憋着不射肯定日久伤身。法国人就喜欢在公众场合直接地表达意愿,一点都不知道含蓄,而且哪儿热闹往哪儿扎,少震响一个耳膜都算没完成任务。每周六的集市人多嘴杂,成了表达意愿的绝佳场所。

这天,突然打东边杀出了一支队伍,规模不太大,只举着几张大图片,图中尽是被摧残得面目狰狞的水果。这么一支杂牌军口号喊起来可是铿锵有力、声震全场:“香蕉苹果大鸭梨!水果是我们的好兄弟!”“别咬我,我也疼!”——原来是抵制人们吃水果的。前脚,一拨呼吁素食的刚走,齐声高呼:“没有血的圣诞节!”霹雳而过。这要是撞一块儿,非得对喊上一阵不可。

也有不出声的。我碰到过一队人马,10来个精壮汉子,皆身着亮银卧云白衣裤,脚蹬踏雪无泥白布靴,头戴清风灌顶白面罩,浑身上下绝无半点杂色。这一行人,缩手缩脚,一声不吭,打人群中幽幽地穿行而过,随手递来一张纸片,让人寒意顿生。我左顾右盼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误入片场,瞅了眼传单,原来是抵制进行核试验的。这就叫无声胜有声啊,沉默的高呼更凸显了被压抑的力量。

想有快感你就喊。作为一个旁观者,当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混在队伍里面跟着喊起口号,我发现自己的声音会渐渐不由自主地放大,犹如小流汇入江海,犹如风沙回归大漠,一种畅快感与力量感油然而生。虽然多数时候,人们正在表达的愿望与我无关,但人人需要宣泄确是一条真理。喊出来呗,我好了,他们也好!

去创建小组之前

亲爱的木木:

我20多岁了都没有尝试过恋爱。20多年没恋爱过不稀奇,可20多年没被任何男生喜欢过的,很少吧。

虽然我没有惊人的美貌或是魔鬼的身材,可我好歹也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我的性格让我能交到很多朋友,却也只是朋友。念着所谓的名牌大学,也算多才多艺,也算见过世面有点情调,却只有过单恋。单恋的人是最可怜的,就算采取行动,最好结果也只是依旧做朋友。

有些事情不用屡受打击,只要有一次就会让人绝望。

最要命的不是可怕的孤独感,而是对自信的毁灭性打击。很多次,问自己为什么如此失败。别人要什么有什么,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有时都能想象到以后的自己:一个人和一屋子的猫。然后觉得好害怕。

自尊到底是自己有的还是靠别人给的呢?

Bobo

亲爱的波波:

你需要的不是爱情,而是认同。马斯洛说人的需要可以分若干层,在基本的物质需要之上,我们有得到别人认同的心理需要。人都要吃饭、睡觉,否则活不下去。而没了他人对你的认同,你就会跟现在似的吃得好睡得好可又觉得没意思。

张楚唱过: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估计他的意思是,如果你连一个认同你的人也没有,你就会在内心蔑视自己,觉得羞耻。

只有真正牛叉的人才不需要认同,甚至反抗被认同。而大部分人不够牛叉,所以我们以为寻求认同是实现人生价值的重要部分。

著名文青网豆瓣上呼啦啦地冒出来那么多小组,不过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耻于承认自己的孤独,于是迫不及待加入一个一个小组,渴望发现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意思是,谈恋爱并非克服孤独寻求认同的惟一途径。不想谈恋爱、没人愿意和你谈恋爱、谈恋爱谈得很空虚的时候,你还可以去创建小组。

问题是你在寻求被人认同之前,首先要认同你自己,首先要知道自己是谁。你是谁呢?名牌大学、健康正常、多才多艺……你喜欢的那个人或那些人,没有谁会冲着这些找女朋友。你要找到一些不那么含糊、更加结实、更加本质的东西,然后你就满意地发现原来这就是我啊,然后你才能去向别人推出你自己。

自尊恰恰是知道自己是谁、喜欢自己。它建立在对自己的认同之上。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爱自己,自尊就只是空谈。所以寻求认同前,你得先对自己有明确的认识、对人生有明确的态度。你要保证自己站得住,才不会为认同而迎合、为不被认同而否定自己。

小猴子

和我同住的有一个跟画家学画的年轻学生。她在我楼下,白天睡觉,晚上画画。因为她特别瘦,暗地里我叫她小猴子。

我想夸夸她的可爱,但忍不住要先说一个最让我头痛的问题——小猴子不爱洗碗,吃完了经常把盘子撂在水池里。刚搬来时帮她洗了几次,后来发现自己当不了活雷锋。好多天以后,她的盘子就垒了一摞,直到她男朋友来叉着脚帮她洗完了事。

我和小胖妹(另一个年轻学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小黑板上写留言提醒啦,分成3个晾碗篮子、写上每个人的名字啦……小猴子也不是总等着男朋友来洗,她就是不愿意吃完了就洗。我只好忍受水池里总有些用过的碗碟、杯子、锅子、筷子啥的。

小猴子画画倒是很勤奋,近两年创作了多幅大尺度作品。而且最近这个特别大,有整整一个房间那么长。我每天回家时小胖妹通常已经睡了,小猴子开着劲爆的音乐,披着昭和风的红色夹袄,黄色的灯光中,上百色的颜料散在蓝色塑料布上。她不是我心中的艺术家,她的画,我一直觉得很难理解,不调色,用色近乎怯,人物和动物都面目可憎。我和她有几个晚上的长聊,发现这是个很纯的人,不近人情世故,可是懂得人间有善恶。我说,“你怎么把猫画得那么可怕。”她说,“这世上就是有美好也有丑陋,不是吗?”

于是想起一位老师的课。在熄灯的教室里,他手秉红烛教大家欣赏维纳斯。他有很特别的口音,说出话来总令人印象深刻。我还记得他说艺术是人类对不可知的变现;现代艺术家用作品表达的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的焦虑……

这样想来,小猴子画猫最可憎的面目确实比画那些憨态可掬的猫咪更有意味些。去年夏天到青森县参加ねぶた祭(NebutaMaturi),看了好多日本民俗的东西,忽然觉得小猴子的用色是从这些俗根上来的。我以前受到学院派美术教育的眼睛生生地把无辜的颜色们分成了怯色与和谐色,其实,这世上的流行哪有个准呢?

昨天回家我特别安静,猫着眼看了一下,地上一片狼藉,小猴子正在用浅墨绿的草梗装饰画外的框边,有点把神轿从神社里抬出来之前都要装扮一番的神圣劲头。她明天要把画抬出去见人了,用时间和精力累积出来的东西,会有种生产孩子般的感情吧。

长时间专心做一件事情,过程再难受,都会在轻轻地把带着吉祥祝福的草梗挂上楣头的一刹那欣然开释。我也忽然很为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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