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张明重

大军是个老实人，老实得有点木讷。老实人都不怎么会说话，大军也是。每当同事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天或是和领导插诨打科地开玩笑时，大军只能兑个耳朵听，不时傻笑几声，一句话也插不上来。

有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的始作俑者就是大军。那天，大军正在厕所里方便，局长也进来方便。大军觉得应该给局长打个招呼，可在厕所这个地方能说点什么呢？大军想呀想呀，眼看局长系上腰带要走了。大军急了，冷不丁就说了一句：“您吃过饭了？”话一出口，大军就后悔得直想抽自己耳光。局长听后愣了一下，瞪了大军一眼，没吭声，走了。不过，这个事随后就在单位传开了。同事们见了大军都会戏谑地问一句：“吃过饭了吗？”羞得大军好一阵子抬不起头。局长还说：“大军这个人不会说话，没有将才。”难怪自己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混个一官半职，大军心里更加难受了。

大军想自己不傻又不呆，好歹也是个大学生，知道的东西也不比他们少，咋就连个话都不会说呢？大军决心改变自己的形象。他找来了许多关于说话技巧的书通宵达旦地读，还一个人跑到没人的树林里对着一棵棵树大声地讲话，就像对着局长和同事。

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大军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利索了，就想找个机会试试。

这天，同事们又聚在一起聊天，大军也凑了过去。果然大军一开口就把同事们给震住了。只见大军口若悬河，聊起来有理有据，广征博引。同事们都惊讶地看着大军，像看一个外星人。大军得意极了：“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说话嘛，谁不会。”

在单位的一次全体会上，局长让同志们对某个问题谈看法，大军勇敢地第一个发言。只见他妙语连珠，由表及里，把问题剖析得一清二楚，赢得了阵阵掌声，局长也对大军刮目相看。以后，再和领导说话，大军更是如鱼得水，丁对丁，卯对卯，对答如流。大军想：这回我可有将才了吧，能办事又会说话。

有了将才的大军踌躇满志，他觉得自己已经符合了局长的用人标准，就热切地盼望着自己能被重用，提个一官半职。但是局里又提拔了两批，都没有大军。大军纳闷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不被提拔的原因。

于是，大军私下里向局长的秘书打听。秘书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军一眼说：“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有一次局长对几个副局长说，‘大军这个人有点儿张扬，说话太占地方，好像就他知道的东西多，别人都是白痴似的。”

大军怔住了，他想对秘书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张张嘴，晃晃头，走了。

第二天，大军向单位递交了辞职书，到南方打工去了。

几年后，有同事到南方出差碰到了大军，大军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总，问及他这几年有什么收获，大军笑笑，说：“我不再为自己怎样说话而发愁了，没有人在乎我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我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了。”

听者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