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许给星星的愿望

熊学君

如果不是临近期末整理资料，也许我真的不会再想起你了，我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你了。你的照片从一个旧的资料夹里滑落，我弯腰拾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你。照片上你的笑容依旧。像女孩子一样清秀的男孩，一如我当初认识你时那样，有单纯独特的阴柔美。淡淡的笑容里又带几分腼腆书生的书卷气质。眼角依旧是那样熟悉的柔情，你曾经无数次用这双眼睛望着我：期望，痛苦，歉意，或者哀伤……望着你的眼睛，似乎又听见你在说：“没有了你，我应该怎么办？”是啊，没有你，我应该怎么办？可是，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是真的已经没有了彼此，没有了彼此，怎么办？生活还是继续，原来，没有了你，地球照样会转动，该下雨时下雨，该刮风时刮风，原来，没有了你，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我打开那个资料夹，才发现里面居然有我很久以前写的那些日记。日记本封面有漂亮的卡通图画，可是，已经磨破了角。已经有很久没有写日记了，现在想起自己以前每天晚上都在昏暗的灯光下写日记的情形，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陌生。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幅水彩画，一下子让我想起很多事情，关于你的。

在你走以后，我曾经无数次想起过你，都是些零碎的片段，像撕裂的照片，看不到完整的图像。认识你8年，在这8年里，我们经历过很多次分别，每一次，我都以为我们之间，生命的相交点也就只有这些，可是，每一次，都只不过是离别的预演，命运捉弄了我们，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真正的离别才开始了。

我一直相信宿命，就像遇到你一样。开始和结局都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的。只是不知道这过程竟是这样曲折，又这样刻骨铭心。有时候想，离别又能怎样，属于我的那些美好，还是我独有的珍藏。我赢不了时间，赢不了命运，但是命运最无奈的是无法抹除我生命里已经发生的美好。

记忆里的金中，总是有杨柳花的淡香。尘土飞扬的土操场，总是闪着一双深邃的、期盼的眼睛。那个时候，喜欢在午后和煦的阳光里趴在桌子上睡觉，醒了就看见你认认真真画地图的样子，很久以后，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的地理那么差？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连及格都那么困难？现在想想，原来是那个时候基础都没有打好，反正那时候是豆芽科我也不那么在乎，总是喜欢叫你帮我做地理作业，自己却趴在桌子上睡得心安理得。你帮我画的地图比你自己的都要认真，地理老师在讲台上表扬我的时候，我的脸从脖子根一直红到额头。对于我的事，你从来都是这么认真，又这么卖力。

想起后来的那些日子，那可能是我在金中过的最可怕的日子了，没有了老师的宠爱，也没有了以前那些好姐妹的关怀，一下子觉得自己像被抛进了冰窟。开始了所谓的尖子生黑暗的升学生涯。我一直以为你可以和我一起进那个班，我没有想到那次考试你会考砸。命运的年轮从此有了不同方向的轨迹，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可是，我们却毫不知情。依然是你卖力地帮我抄化学笔记，甚至是在上数学课的时候。你开始有了很多的麻烦，你开始不爱学习，你开始给我写折成心形的信。关于我们之间，我想，根植于孩提时代的那些纯真的感情，把它理解为两小无猜的友情或者什么都好，总之，在那个时候是结束了。突兀的，我要面对你所谓的爱，十四五岁的年纪里，爱，是个多么刺眼的字眼！何况要面对升学的压力。我站在金中的升旗台上，看着那面在灰暗的天空里飘扬的苍白的五星红旗，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我似乎觉得，一场关于生疏的离别开始了，仓促得来不及好好告别。不记得是谁先开始了形同陌路的冷漠。冰冷的眼睛里再也没有表情。你因为你爷爷的关系也进了尖子班，我却没有丝毫欣喜。同一个教室，我在最前面，你在最后面，不到10米的距离，却似乎隔了千条河，万重山。

最后的毕业班会我没有参加，我早一天冒着大雨去学校转了档案拿了通知书，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你，因为，那样的冷漠让人很压抑。我以为，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冰冷的表情了，无论是老师的，同学的，或者，你的。我为此而开心，夹杂着一点点遗憾的开心。

没有想到会在新中遇到你，那天拖着笨重的箱子站在校门口看新生名册的时候，看到那件熟悉的灰衬衣，突然觉得，原来，一切的逃离都是徒劳的。

我想，无论过去多久，关于那里的回忆，每一次想起，都像昨天一样清晰。那个时候的爱，因为纯粹，所以永生永世都会铭记在心，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是隔得太远，还是隔得太近？望着你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你眼角熟悉的微笑，就像小时候那样，就像曾经，曾经在金中尘土飞扬的土操场边时的微笑一样。

后来就收到你的长信，很漂亮的信纸，蓝色的背景，信纸的一角有梦幻的卡通。你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在我的记忆里，你总是喜欢跟我说很多很多的话，很多很多的话，其实，你只是想说，你一直都爱我。我开始沉默，没有缘由的沉默。就像曾经面对那些折成心形的信一样。对于你给予的爱，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回应。

我17岁生日的那天，你送了我99只千纸鹤。漂亮的彩色千纸鹤从黄色信封里滑落的时候，窗外的清风拂过，拨动了我敏感的心弦！却依然用了惯有的沉默来回答你的多情！后来的那个暑假，我已经忘记自己怎么过的了。只记得有一次我妈没在家，晚上怕黑，是你跟我说了大半晚上的电话。你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打到话吧老板要关门了，你才离开，挂上电话的时候，我看到时钟指向1，凌晨1点了，窗外的月色很冷，可是我的心里却暖暖的。

过完了18岁的生日，你就要走了。去别的城市读书。你曾说过要陪我奋斗到最后，你却要走，你骗我！这样的话我在心里不止说了一遍。每说一次，都要哭得一塌糊涂。

后来你真的走了，我都来不及跟你说再见。在一个有太阳的下午。是初春吧，过不了多久，我们学校的大树又该开花了。大朵大朵紫色的花，滴着忧郁的露水。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也许你正从长途车的车窗往外看，我在想，你有没有挥手向我告别？向生命里那些盘根错节的记忆告别。

关于你，我所要写的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要写多久也写不完。现在就只写这些了。写完这些的时候，我似乎又看见了你眼角那似曾相识的微笑与柔情。可是，我不能再想你了。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了。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新生活了吧！如果正如神话里说的那样，凌晨许给星星的愿望都能实现，那么，我希望我跟你都可以永远幸福！

文字编辑/宁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