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七月是一种热情(组诗)
2009-04-01谢迎旭
谢迎旭
七月在黎明中醒来,房屋溅满尘土
像刚到达的列车驶进站台
而梦,仍留在车厢
人们慵懒的脸颜色陈旧,从一节节
管道中挤出
也许某个谋杀者
就在他们之中并且表情相同
反复使用的毛巾爬行于脸上
因再一次的吸水而笨重,艰难
真实有如伪装
闷了一夜或多日的气味已经
和我们融为一体,舒适是无法割舍的身体的某处
堆砌于小镇的民房是一本本帐本
被油腻之手长期翻阅,一些走了又来的人
是划掉又添写上的阿拉伯数字
绿色出租车停了一夜,转身驶离黎明
红色信号灯,黄色信号灯仅仅作为证词
缄默于路口
七月的某个夜晚,年轻人
驾驶摩托,排气管
嘟咙嘟咙像一头牛在爬坡
来自南方炙热的风巨大的木梳
一遍遍
梳理他的头发
它们剪得很短,很短
桀骜如一匹马的鬃毛在夜里闪耀
凹凸不平的沙地,灯光照射出
灰白灰白的践踏过的雪而那凹下去的部分更黑更深
睁大的眼睛,这儿一只,那儿一只
都被他绕开
不像更多的人绕不过生活
针头那么大的障碍
还未到盛夏,一只只炽热的蟋蟀
率先的歌者应和着微明
吟唱它的爱恨涌动于长廊,水,缓慢沸腾,他那蹭擦的脚步
在唤醒一支潜伏的队伍;碎石机
不停撕咬,狼吞虎咽至黎明
工地:碎石堆积像粪土
呼唤中的黄色吊塔,皮肤
被七月灼伤,类似我们的疼痛
在感觉时比创口还要强烈
锁,黑色身体的一半在门后攀爬躲闪
惊悚又突然
一阵偶然路过的风使温暖成为外衣
而城市在浪费,骤然降下的雨
油一样流淌
怀着固有的谨慎潮湿爬上水堤
因经历过饥荒
忙于储备的土地、丛林欢聚起葬仪
这种并非源自悲哀的仪式
既是帮助那些带走秘密的死者,同时
也为留下而失重的我们找到某种平衡
七月:湿润﹑闷热交织像薄膜笼罩我们
室外,生长和幻想一样艰难
昼夜转动没有一点声音, 寂静是另一种喧响
闲话是某种液压设备
挤压出来的残渣,潮湿里
艾蒿,车前草
砍伐后的丛林,生物为进化忙于爬行
许多人被暮色涂抹掉面孔、连身体
也是又远又小
但他们发出的尖叫却蝙蝠那样疾飞
树:一只只悬垂的网袋
盛漏下暮色
正是它 , 受到怂恿的蚊子叮咬我们
星星拉起幕布:
脚步声﹑呼唤声﹑叫骂声﹑歌声……像喷泉涌来
一出专供盲人的演出
黑暗中突响的铃声是某种诱惑
又是某种惊吓正来自深处
火焰不安是因为风
突然捕住的虚空是人走后的窗户
消费就是浪费
词:伪饰的语言
一个懒散之家的抹布和被褥
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吸食它的人一样
喜讯惊飞起身子
迟到的电报像悲伤被扔在一边
停在那里,机车中的一节等待装卸;思想
因受制于轨道﹑连小孩也未能幸免
蜷伏在梦中,绿色山丘的脊背
吸食阳光而更阴郁
正午灰白的上空
小号喷洒下农药,它那金色的尾巴
患上疾病,时间,北新区路的某段情景反复出现
七月伸进幽谷、丛林的火热探头
红色驱蚊器像是某种紧急呼救
践踏者践踏饥饿
愤怒的影子数倍地放大并轻薄舞动于墙面
书页那想要燃烧的表面,被风,
红色的火柴头刮擦
一阵接着一阵,丝丝声来自街道,房屋、
纠结不清的缝隙,许多人
也同时来自那里
以一只黑色蜘蛛为中心
架子鼓,手鼓,受到拍打而呻吟
像针穿过稀薄、透明
像大量闲置不穿的件件外衣
只有秘密潜行于弧线像飞溅的铁钉
仍伤害我们
遥远的某个山村某所小学
从叽喳声中醒来
孩子们,躲闪着、晨星那样进入教室
是谁在把握秕谷?
忍着剧痛,热浪将舌头伸进果园、打谷场
告别的群山被蒙上双眼
模特抛来媚眼,我也是
像明亮和翳暗噌擦出火焰:燃烧着
进入七月
时间那最后的目光
法官疲倦的双眼扫视我们,判决
在搁置中没有结果
七月最后的一天,吊塔
困顿垂下手臂
无力攀爬于墙壁,灯光
像刚涂上,清薄得将要脱落
词:在结束与到来之间生长
丛林——腐烂在那里因腐烂而狂热
你随森林的急剧退缩稀有得有如真菌
(排版时,每一位诗人作品顶栏排起。——李寂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