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外五首)
2009-04-01黄元祥
黄元祥
沉默从不平静的一面
在冻土下是一些冰层
也许还是养分 但再不能供给
像那些死火山 现在是旅游的胜地
那些凝固的熔岩覆上了土
如今长满森林
春虫的蛰动透出土壤时
他们以泉眼的形式涌现
以前的他们并没有读者 看他们
急促的喘息 就知道大地
永远无法了解的孤独
也许他们就是激情
被人为地引进了山渠与现实
和理想纠缠在一起
成为一群自闭者的舌头
已不再言辞 拒绝交流
而最初的他们仅仅只是
一些词语的冲动
现在推动思想家的流水
跃下悬崖砸出深潭
当那些水面被灌木丛掩盖他们以
更微小的方式在草尖和树叶上
显现以便饥渴者停止长途跋涉
自画像的一天
——给三十一岁生日
现在它置身于亚热带的雨林,
高过匍匐的铁线草,
而高过它的落叶松,并不在意
这并非出自它们中的一枝
从这一点,可望见树叶遮蔽的天空,
有时平面的画布会突然凹陷:
吸收或反射落日的余晖
——这唯一的思想
偶尔有好奇的画眉鸟飞到它的头上休息,
拉下难闻的白色粪便,
寻食的一群蚂蚁爬过脚下的土地,
其中的一只会停下来仰望,并纳闷:
单是词语或想象
怎可造出这庞然大物?
生活对它来说反倒是神秘的,
像海市辰楼,而爱是遥远的
扑朔迷离的岸......
凡有记忆的事物都会生长,它目睹
傍晚的阴影漫上米黄色的画框,
并受困于记忆:
黑暗树林中响起的沙沙声,可是
传说中的狼靠近?
在成都
越是有大雾的地方
所有的天看上去都像同一天
连下午也可以当作上午用
既有生活要继续 必定有红灯要遵守
尽管那些红灯看上去全没睡醒
在那样一种天气里
能醒过来的本来就少
正是这种少进入了后来的公共汽车
越是宽阔的大街越容易
放置人的荒凉
因想念而痛苦压抑的 非造出
距离的堵塞 就像从这个城市走出
每走一步都是天涯
咫尺千里 千里还不算太远
咫尺就太远了 在浓重的成都口音中
流浪人脸上仅有的一点酡红
也被擦鞋人的抹布抹没了
那就是天空落下的凄清小雨
让呼吸变得急促时
发出木桶空当的声音:
兜售物品的小贩走近你
一定是看上了你空空的口袋
有人走近一定有人离去
成为你身体里走失的土地
让你辽阔
但你得到的肯定少于刻骨
少于一个国度
......
属 于
火车站二月的春寒属于他
他的现在属于兜里的一块镍币
他的速度最初离开过故乡
直到天空中留下攥紧把手的形状
自行车轮独自滚向了天边沿着那把手
爬回属于他的梦境
他的人造革皮鞋
塞满冻僵的脚趾
属于田野的长着青樱的萝卜
也属于他的舌头年幼的时候
他父亲的骨头从高高的山坡上滚下
一头牛巨大的胃填满他的忍受
......
他分不清这是他的第几次南下
一个人的记忆在属于他的墙上斑驳
属于多数人的记忆正成为历史:
在车站众人蹭亮的不锈钢栏杆上
他的锈暗自扩散开去
无数次他想看清对面
疾驶而过的火车上
属于他的前生或后世
但总是太过恍惚
风吹向的远方
词间溢出的物还是词
在头脑中过了头风中挺住的
还是一些柱子的颜色
在变白变黑
没有思想
风吹向的远方
还是地平线与圆颅的融合
头痛也还是大树的根须长进了皮肤
没有痛
指缝间漏下的沙子还是沙子
河流开始之前
也还是一些挂在眼睫的冰凌
没有流动
没有了思想
仅仅是吹向任何方向的风
甚至没有来自任何方向的风
而仅仅是喉间的词
你说出就成了风
仅仅是痛一些树桩留驻了记忆
沉重仅仅是光的影子一折就断
就会有河流流进眼睛的窗棂
在那里扬起的玉米花粉开始作床
河床的下面思静静的待在那儿
没有界限.....
世界
世界越来越像一个人
他呕出体内的黑
清醒时又用阳光的扫帚
清扫了夜
我见过他身体里的河流和
搏动的大海心脏
但他不是完整的人
没有眼睛
却懂得让微风去聆听
甚至他唤醒了我们
说自己是春天
这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多年来我是他盲目的影子
我愤怒时 他捋一捋闪电的胡须
我说下雨他便忧伤
但我想从深渊中葬送自己时
他从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