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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缘起

2009-04-01

电影文学 2009年5期
关键词:张爱玲创作

陈 宇

摘要电影《色戒》的出现,使得张爱玲的小说重回大众视野。小说吸引了大批学者的探讨,不乏有误读和曲解之处。文章从文学即是入学的角度,切入分析张胡之恋、作家的童年体验对张爱玲创作的影响,从而探索张爱玲的生命历程与《色戒》缘起之关系。这将有助于理解张爱玲丰富的情感世界以及纸上的灰色人物,也有助于重新品读作品《色戒》的内涵。

关键词《色戒》,张爱玲,创作,张胡之恋,缺式性童年体验

一、张胡之恋对张爱玲创作的影响

李安对《色戒》的翻拍,使得张爱玲的小说再度进入大众的视野。小说创作于张爱玲的晚年,篇幅短小结构却异常精致。精致中又处处埋藏着杀机与温情的纠葛。更令人称叹的是张爱玲对情爱世界的解读,对个人命运的理解。

《色戒》取材于20世纪30年代的真实事件即1939年的“丁默邮遇刺案”。爱国女学生设美人局暗杀日伪汉奸,结果却为情所困爱上了汉奸反被杀。一些学者怀疑此文的政治立场是否有偏差。台湾作家张系国批评张爱玲“歌颂汉奸的文学—即使是非常暧昧的歌颂——是绝对不值得写的”。张爱玲写了《羊毛出在羊身上》作为回应,指出其“穿凿附会,任意割裂原文,予以牵强的曲解”。张爱玲是甚少为自己辩护的人,可见其对此文的重视,对个人名誉的珍惜。

文学即是人学,作家在创作中往往融入自我的人生体验和情感。张爱玲撰写《色戒》更多的是对自身身世的悲叹,也是张胡之恋的反思之作。1943年,张爱玲初出文坛,胡兰成仰其才多次登门拜访。对于刚出校门的张来说,他能读懂她的心灵,是她生活中从未遇到过的知音,于是给胡回信“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并捧出自己真挚之心。而此时的胡兰成已经有过两次婚姻,且久经官场,他盼得到的未必是她的心,因而所予的也并非真心。正如他自己所言“她这送照片,好像吴季扎赠剑,依我自己的例来推测,那徐君亦不过是爱悦,却未必有要的意思。张爱玲是知道我喜爱,你既喜爱,我说就给了你,我把相片给你,我亦是欢喜的。而我亦只端然地接受,没有神魂颠倒。”两人婚后不久汪伪政权垮台,日本投降,胡开始逃亡生涯,委情于多名女子。这段婚姻维持三年终以离婚收场。她是个独立的女子,所想要的只是爱。但是生活并没有因为她的真纯善待她。她曾经质问过胡:“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张爱玲对于这段感情是耿耿于怀的。

《色戒》中王佳芝也是青年学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这与初识胡兰成时的张爱玲相仿。王佳芝很天真,毫无人生经验的学生却要完成锄奸大事,结果错把情欲当爱情,因善良而送命。文中她将汉奸易先生引进珠宝店,在佯挑钻戒时,她望着他,发现他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她被这神气所打动,突然觉得真心爱他,一瞬间,她心里轰地一下,理性的樊篱被爱情冲破,低声叫他“快走”,救了他的命。但是易先生同张爱玲笔下的其他男子一样,懦弱阴柔到冷酷。脱险以后丝毫未怜惜王佳芝这个他爱过的人“马上一个电话打去,把那一带都封锁起来,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毙了”。易先生处理得冷静干脆!小说结局,张爱玲对易先生的讽刺与鞭挞是相当有力的。

胡兰成政治上的不忠必然致感情上的不实。他对张爱玲的背叛不仅是对她生命力的扼杀,也间接导致了其创作的凋敝。1946年张爱玲遭遇了情变也遭受“文化汉奸”之攻击。至此在文坛沉默了俾。1950年恢复创作,但文章已不如从前之轻灵、洒脱、飞扬。正如与此情决裂时,她对胡兰成说的话“我将只是萎谢了”。《色戒》全文一万多字,却写了30年,可见蕴蓄其中情感的复杂。亲情、友情、爱情在张爱玲看来是近乎无情的,又要在这些无情底下寻找一抹温情,这种挣扎与抗争让人动容。

二、缺失性童年经验对张爱玲创作的影响

《色戒》中的易先生长着花尖鼻显得有点鼠相,人影映在大人国的凤尾草窗帘上显得极矮小,外貌之不伟已显示其性情之卑琐。《红玫瑰与白玫瑰》的佟振保、《年青的时候》的潘汝良,他们在作者笔下也是些阴柔怯弱的凡人。为什么陈列在张爱玲的创作画廊里的都是些灰色的没有生命活力的人物?这与作者的童年经历有关。

沿着《色戒》我们也可以摸索到童年对张爱玲创作的影响。如果说《色戒》中阴冷的易先生是胡兰成的投射,那么张爱玲早期作品大都是对童年往事的追忆以及大家族衰落的书写。《琉璃瓦》中把子女当摇钱树的姚先生,《花凋》里舍不得为女儿花钱治病的郑先生,都折射出张爱玲父亲的影子。

张爱玲出生于显赫的家族。祖母李菊耦是晚清名臣李鸿章的亲生女儿。祖父张佩纶是晚清“清流党”的代表人物。张佩纶宦途坎坷,晚年抑居南京,抑郁终老。死而不归祖茔,凄凉的身世为这个显赫的家族抹下了苍凉的底色。其母系一族也是晚清大族。张家的后人很难走出祖辈的巨大光环。在张爱玲出生的1920年,满清王朝已经灭亡10年,五四新文化运动涤荡全国。而新的思想并没有影响这个名门世家,其内部俨然还是个小封建帝国。他们是被新时代抛弃的遗老遗少,坐拥着已不再的时光。《花凋》里的遗少郑先生,因为不承认民国,自从民国纪元起,他就没长过岁数,是个酒精缸里泡着的孩尸。《茉莉香片》里的父亲和继母,一个汗衫外面罩着一件油渍斑斑的软缎小背心,一个蓬着头,一身黑,面对面地躺在烟铺上抽鸦片。满屋子烟气腾腾的。这些都是作家对没落家族的摹写。

8岁的时候父母离婚,童年因而碎裂。父亲张廷重是典型的遣少,吃喝嫖赌,抽鸦片,娶姨太太。对家庭子女也毫无责任心,张爱玲在《花凋》中讽刺过“等爹有钱……非得有很多钱,多得满了出来才肯花在女儿的学费上——女儿的大学文凭原是最最狂妄的奢侈品”。在张父看来女儿的出路是嫁人而不是获得自己的幸福,《琉璃瓦》中的姚先生,《多少恨》中的虞老头便是其父的折射。受姨太太的挑唆,张廷重甚至打骂囚禁张爱玲,“我父亲扬言说要用手枪打死我。我暂时被监禁在空房里,我生在里面的这座房屋忽然变成生疏的了,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的粉墙,片面的,癫狂的。”屋外是沪战,屋内是冷漠的亲情。张爱玲17岁时逃离父亲的家。从此再无往来,有关父亲的记忆便停留在青少年时代。

母亲黄逸梵在张爱玲4岁时便远避海外,4年后与张父离婚。母亲是情感的庇护与慰藉之处,但是张爱玲的眼泪却只能留给自己看。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在家中遭排挤,向母亲求助:“‘妈,妈,你老人家给我做主!她母亲呆着脸,笑嘻嘻的不做声。”这种感觉好似“在倾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挤散了。她独自站在人行道上,瞪着眼看人,人也瞪着眼看她,隔着雨淋淋的车窗,隔着一层层无形的玻璃轩罩无数的陌生人”。孤立无援之感源于童年时期母爱的缺失。母亲的缺席对她来说是一生的遗憾。

张爱玲的童年是缺失的。童庆炳界定缺失性童年经验为“童年生活很不幸,或是物质匮乏,或是精神遭受摧残、压抑、生活极端抑郁、沉重。”他认为丰富性童年经验和缺失性童年经验虽然都已成为创作动力的“动力源”,但后者比前者在激发创作动机的内在心理驱动力上更为强烈。

《色戒》中王佳芝的个人身世,作家交代不明,但李安在翻拍中还原了人物来源。电影中,王佳芝父母离异,父亲再婚,母亲远在海外,这为王佳芝陷入不伦的情网之中作了很好的铺垫。而李安的还原正来源于张爱玲的个人经历。

战争,家族没落,家的崩溃。年少时期便经历人情的冷暖,十六七岁便感到“赤裸裸地站在天底下”。1942年,由于经济的窘迫,张爱玲辍学圣约翰大学。写作成了灵魂的出口,也成为谋生的方式。在她身后的文字世界,除了《私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关个人遭遇的叙述。因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女子,和多数中国人一样“喜欢喧哗吵闹”,喜欢制造“传奇”。如今,我们看到的张爱玲,热闹只是其表象,身世之坎坷令人哀叹同情,而承担不幸、反抗命运、追求幸福的勇气又令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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