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我所能给你幸福

安　宁

那年，阿海和女友冰冰同时考研。成绩一向很好的阿海意外失利，他却很开心地去一家公司上班。阿海的薪水不高，在北京，除去两人租房和吃饭的费用，攒下的钱，刚刚够交冰冰自费研究生的一年学费。冰冰兼职打了几份工，换来的钱都支援了读中学的弟弟。在换季的时候，她常常只能站在漂亮的橱柜前对着模特看一眼。冰冰鼓起勇气走进专卖店，在瞥见价格牌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冰冰告诉自己：一份坚定稳妥的爱情，是他所能够给予她的所有，再强求更多，就太让他为难了，所以她从不抱怨。

当春天来到时，周围的女子，皆换上漂亮的衣裙在仍然料峭的风里争奇斗艳，冰冰只是打开衣橱看一眼几件褪色的衣裳和几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失落地关上衣柜。这样的感伤，她从来没有告诉过阿海。为了她每年的学费，阿海总是在加班，若再另外对他要求，她的心里会有种疼痛如刀片缓缓割过。在阿海晚归的时候，为他默默煮一碗粥饭，是她对他的感激和最温柔的表达。阿海知道冰冰的辛苦并不亚于自己，既要认真读书，又要在课余时间接好几份家教。每当看到别的女孩子在逛街、玩耍、旅行，阿海会不自觉地想到冰冰奔走在地铁、公车之间的样子。他所能做的就是多加一次班，多挣一点钱，或者让她少兼一份家教。

阿海努力工作的劲头，很快便得到上司的赏识。当去澳洲学习考察十天的机会来临时，上司不顾一些人的反对，坚决要求给阿海一个名额。阿海得知消息后，请冰冰去吃向往许久的大闸蟹。两个人坐在窗明几净的店铺里，看着外面的车流无声无息地穿过，憧憬着他们的未来——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得到了提升，她毕了业，两个人在北京，可以慢慢地攒钱，买一间小小的房子，然后换成大的，再然后像别人一样，有了孩子、有了车子。这样美好、富足的生活，因为窗外和暖阳光的渲染，仿佛涂上了一层诱人的色彩，就像是挂在橱窗里的那些五彩缤纷的衣裳，只要她喜欢就随时可以走进去，欣欣然地把它们提回家去。

他们的欣喜，还没有从眉梢散去，阿海却从上司那里得知，为了办一些相关的手续，每个有机会去澳洲的人都要缴纳２０００元的费用。同去的人，没有一个提出异议。他们几乎毫不犹豫地交了钱，还有人愿意另外拿出一万多元，让自己的妻子或者孩子同往。

阿海当然无法带冰冰去，甚至是否花２０００元买这次考察他都犹豫了许久。最终，是冰冰微笑着劝说：“去吧，记得给我带份当地才有的小礼物回来。”阿海拥住她说：“等着，我会给你带全澳洲的温暖回来。”

冰冰在阿海去澳洲的十天里多打了一份工。挣来的钱，她买了一个漂亮的衣橱。她要把阿海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清洗或者熨烫一遍，尔后干净整齐地挂在衣橱里。她不能让已经工作的阿海，在清晨起床时，穿着因为无处悬挂而带有折痕的衣服。她还在校园，无所谓几道褶皱，而阿海正处在加薪提职的关键时候，他需要往上走。跟在身后的她，需要做他的另一双眼睛，帮他注视一切微小的瑕疵。

十天后，阿海回来了，给她带来了不少礼物：一盘在澳洲游走的录像带，一件纯羊毛的漂亮开衫和毛裙，还有一双与之完美匹配的靴子。冰冰抱怨阿海，不该为她花这么多钱。阿海什么也没给自己买，他笑着刮刮她的鼻翼说：“能够出国走走，已经是我给自己最贵的礼物了。”

阿海和冰冰相拥着看他拍的录像带，一望无际的草原，温暖的阳光里尽情奔跑的游人，如水洗过的蓝天下悠闲吃草的成群的牛羊。一切都拍得那么美且生动，连他睡觉的窗台上，一只小小的蚂蚁，他都不忘了让她知道。看一遍录像，仿佛跟着他游走了一趟澳洲。

录像的最后是阿海背着行李包在北京机场对着镜头说：“嗨，宝贝，我回来啦！”冰冰的眼泪落了下来。阿海连忙哄她：“别哭，从现在我就开始攒钱，我相信一年之后，我就可以让你也去澳洲了。”可是，阿海越哄，冰冰的眼泪越汹涌。阿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紧紧地拥住冰冰。冰冰挣开阿海的怀抱，缓缓地走到新买的衣橱前，从他的一件学生时代的旧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她把信与阿海的光盘放在一起。冰冰什么也没有说，阿海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疼惜和爱恋。

阿海放弃了公费读研的机会，却让她去念自费的硕士；阿海放弃去澳洲的机会，却用省下的２０００元钱为她买了一直想要的衣裙；阿海找人拍下澳洲的光盘，自己配音，为了不让她看出破绽，跑到机场，补拍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出镜的镜头。阿海为冰冰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能够一点点地将别的女子轻而易举就得到的幸福带给她。

阿海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知道爱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敏锐地窥到了秘密。

选自《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