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还是一哥

姚　望

国内报道较多的所谓普京地位不稳的消息，根据笔者在莫斯科的直击，略有夸大

普京——这是个谜一样的男人，每隔几年他会给你一个谜，这个谜使得他的光环更加灿烂。没人能够一次看清他的所有底牌，只能通过一点点蛛丝马迹去猜测。并为每一次的猜测而欢呼，虽然这样的猜测并不一定符合真相。

2004年之后，围绕着他的最大谜语是，在4年的总统任期之后，他会做什么？是设法连任还是找一个继承人？如果找到了继承人的话，他本人会做什么？

2007年底答案揭晓，新问题也产生了，总统和总理间将会是怎样的关系？2008年5月梅德韦杰夫和普京双双履新时，人们有些疲倦，好像普京还是老大。但人们的心一直盼着跌宕一点的大戏开场。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有了转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直接冲击着现政权，首当其冲的就是总理普京。

两任总理 两种心情

这是他第二次当总理。

1999年8月9日，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宣布解散成立不足3个月的斯捷帕申政府，并任命普京为政府第一副总理和代总理。

那个时候，人们关注这个人会在那个位置上呆多久？会不会被总统换掉？俄罗斯宪法中规定：总统“经国家杜马同意后，可以任命政府总理，做出俄罗斯联邦政府辞职的决定”。这样，总统解除总理易如反掌。自1998年切尔诺梅尔金去职开始，基里延科、普里马科夫、斯捷帕申都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总理任期。

现在，人们也会继续关心，他会在这个位置上做多久，会不会把总统给换掉？人们认为他是迫于总统不能三连任的规定，而改当总理的。似乎以他现有的执政资源，现总统梅德韦杰夫可以通过辞职给他让路。当然，现总统会不会那么甘心，也是媒体关注的热点。

第一次当总理的时候，他小心谨慎，强调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对他的前任斯捷帕申的所有决定继续推行，政府中的大部分职位都保持不变，同时小心翼翼地不越雷池半步。“俄罗斯对外政策是总统制定的，其权力属于总统。”他说。

第二次当总理的时候，他同样强调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延续以往的政策。他留任了关键部门的部长，比如副总理兼财政部长库德林、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同时用原总统府的班底充实新的总理府。

第一次当总理的时候，他兼任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强力部门的职权都由总统委托总理控制。他通过打赢第二次车臣战争，为自己树立了威信，为日后当选总统铺路。他乘坐战斗机突然飞临前线的图片，给其英雄形象增色不少。

第二次当总理的时候，他似乎已不兼有强力部门的职位，但强力部门遍布他的旧人。俄罗斯格鲁吉亚战事又激发了他的斗志，8月9日，他在参加完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后，立即飞赴北奥塞梯的首府视察军队，再现强人色彩。

第一次当总理时，他只有总统叶利钦的支持。叶利钦说，普京是一位有能力依靠最广泛的政治力量使社会协调一致，并保证改革事业继续发展的人物，他能够把那些致力于在21世纪振兴俄罗斯的人们团结在自己周围。

第二次当总理时，得到了广泛支持，他任主席的统一俄罗斯党和盟友公正俄罗斯党，坐拥国家杜马四分之三以上的席位。

他第一次当总理时，俄罗斯刚刚走出1998年的经济危机。

他第二次当总理不久，俄罗斯卷入了2008年的经济危机。

角色扮演 体制维护

早在总统任上的时候，他就选择了继续留在权力核心。同时，他也努力尝试给外界传达一个信息：他要维护俄罗斯转型以来的民主政治成果。起码形式上如此。

他在和民众连线时说：“虽然我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宪法不赋予我第三次竞选（总统）的权利。”即使他周围的力量设法修改宪法，谋求使他三连任。他也一直誓言不修宪。2008年，总统换届后，普京出任总理，他尝试着展现俄罗斯高官能上能下的风貌。

很多情况下的确如此。许多领袖级巨头从高位退职后，甘愿接受低一级的职位。比如，前总理切尔诺梅尔金现在是俄罗斯驻乌克兰大使，前总理基里延科现在担任国家核能集团总经理，前总理普里马科夫曾任联邦工商署主席，前总理斯捷帕申担任了联邦审计署长官。这些人都能在自己的新职位上安分守己。前总统叶利钦不担任总统后，彻底淡出了政治圈，直至病故。

普京自己的助手们也接受降低职位的事实。如前总理弗拉德科夫现职对外情报局局长、前总理祖布科夫现职第一副总理、前第一副总理伊万诺夫现职副总理。

总统也干得很像那么回事。在各种公开场合，发表着属于总统应该有的言论。在俄罗斯宪法中，除了规定总统可以任命或者解除总理的职务外，并没有就两者的职权做出详细划分。 两者的分工问题，主要由《总统令》和《联邦政府组织法》协调。

俄罗斯《联邦政府组织法》规定，总统领导涉及国防、安全、内务、外交、预防和消除紧急状态危害等事务的联邦权力机关的活动，作为俄罗斯武装力量最高统帅和俄罗斯安全会议主席行使其权力。总理则负责一系列经济和社会事务的工作。

梅德韦杰夫自上任起，就为国家内政外交的大政方针忙碌，包括就军队事务发表谈话。2月19日，他说：“最重要的是保持军队在社会中的最高声望。”

在公开场合，总统以国家元首的姿态出现，普京总是率领政府官员毕恭毕敬地等候在一边。不过也有些许不同，电视上普京总理向梅德韦杰夫总统述职时，总是那么不卑不亢。而梅德韦杰夫总统发言的时候，总是那么慢条斯理、字正腔圆，缺少了那么一点飞扬。也许是其个性使然。

如果说普京总统任上，有了整政党、统地方、削寡头、反恐怖、振经济、抗北约等政绩，那梅总统至今最大的手笔，就是大张旗鼓地推行反腐败的事业。

这两位的角色貌似扮演很成功，偶尔也会有内部消息从克里姆林宫内传出，说是两者意见有分歧，比如说，普京对副总理库德林不满，一直想把他换掉，而梅德韦杰夫力挺库德林，而库德林今天还高调地活跃在反经济危机第一线。

不过，传闻一般总是不靠谱。就比如，历史学家麦德维杰夫曾经信誓旦旦地说，有内幕消息透露，普京总统的继承人是伊万诺夫。乃至到了2007年9月弗拉德科夫总理辞职后，在莫斯科新闻界工作的朋友还向笔者透露，伊万诺夫会接班。但事实是，伊万诺夫至今还在副总理的职位上，只是副总理前面“第一”两个字去掉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今天走在莫斯科的街头，你随便逮住一个人问，今天的俄罗斯谁是一哥？答案基本一致：普京。

经济危机下的谜局

世事难料，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不期而至。俄罗斯艰难的经济局面，对梅德韦杰夫和普京看似完美的结合提出了挑战。

2008年俄罗斯和格鲁吉亚开战后，资本开始逃离俄罗斯。国际原油价格从一桶147美元到跌破40美元。这对俄罗斯的经济支柱——能源产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俄罗斯卢布兑美元比价大幅贬值，从1美元兑23卢布一直降到如今的1美元兑36卢布，1998年卢布贬值的恶梦重生。

俄罗斯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报告说，今年1月份俄罗斯工业生产与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16%。失业人数也不断攀升。据官方统计数字，今年前两个月里，俄罗斯的失业者就增加了100多万。

梅德韦杰夫总统3月11日说：“现在有很多因素影响世界金融局势。这个局势目前还不明朗，我承认，我们还在继续‘下滑。我指的是世界经济总体以及作为世界经济一部分的俄罗斯。”

这似乎对梅普组合提出了挑战。因为，根据职权安排，总理直接对经济负责。在经济不景气时，总理经常成为替罪羊。如90年代初推行休克疗法的代总理盖达尔，1998年的总理基里延科。同时，如果推行的方案不力，也会有损自己形象。

媒体一直试图找出梅普组合的破绽。据报道，梅德韦杰夫几度表达了对政府的不满，但是他没直接点普京的名。媒体兴奋了，他们打出大标题，梅普体制有“嫌隙”。

同时，中国媒体突然大规模报道，俄罗斯到处是反普京的游行。也有报道说，普京的民调声望下降。但情况是如此么？

几点回应

梅德韦杰夫对政府工作的批评，是在他主持政府工作会议的时候，这也是总统的职权之一。俄罗斯人对这样的批评多持宽容态度。政治学家德利特里•巴多乌斯基对媒体表示，梅德韦杰夫并没说出什么新东西。早在去年底的会议上，就听说了梅德韦杰夫呼吁部长加紧行动了。

而政治学家鲍里斯•马卡连科则对媒体infox表示，“这并不针对个人，因为普京没有被点名，梅德韦杰夫事实上也是国家执行机关的首脑，他应当批评政府官员。普京本身对这样的官员也有批评。我相信，这是协调一致的行动。”

其实，大肆报道梅德韦杰夫和普京有嫌隙的主要是西方媒体，比如英国《卫报》。

至于普京的声望，似乎也并没下降。笔者查了一下，根据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的数据显示，在你最信任的政治家的投票中，普京高居榜首。2009年的得票率为57%。虽然比峰值的2008年的62%下降，但是与2008年1月持平。

而关于抗议活动，国内报道多是：大规模，反普京。根据笔者的直击，国内报道略有夸大。

以经济危机以来最早报道的抗议活动为例，当时在海参崴的抗议活动主要是为了反对政府提高进口车的税率。而去年12月20日在莫斯科举行的集会，则是共产党组织的。那次集会通知时，笔者恰好在莫斯科采访俄共的一个会议。据笔者向俄共议会党团一位秘书的了解，那次集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纪念斯大林诞辰。俄罗斯共产党每年都会举行几次抗议活动，每次抗议活动都会对现政权表示不满。据笔者目击，12月20日的集会人数并不多。

另外，自经济危机开始之前，以卡斯帕罗夫为首的自由派就经常举行反普京的示威和游行。笔者了解到的最近报道的一些游行抗议活动，不过是在原有基础上加了一些和经济危机有关的口号。只是近期活动更密集了，人数并没有明显增多。

当然，反对派是不会错过经济危机这一时机的，通过各种形式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自由派右翼领导人亚信，2007年曾经在离克里姆林宫不远处自焚，他后来对笔者说，之所以采取这种行动，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形式展现抗议。

3月12日的游行，国内报道认为是“大规模抗议”，而据俄罗斯媒体报道，则是不到200人。另据国内所采用的图片显示，活动的参与者包括一个叫做民族布尔什维克的组织。这个组织一向以比较激进的方式展现自己，并不是一个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党派。2006年，他们曾经突然闯入财政部大楼，号称攻占了财政部，颇为抢眼。

当然，现在执政当局在危机面前也存在担心。不久前，在押的前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被追加了新的诉讼，这被反对派看作当局对他们的实力上升有所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