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

王琼华

在局机关春节团拜会上，小席对局长一番话铭刻在心。在祝辞中，局长脱稿说：“我再次强调，同志们一定不要去我家拜年，更不能去送礼。要知道，说不定你那番好心还会把我害苦的。所以今年过年还是去年过年那句广告词——‘今年过年不收礼，这里恳请同志们配合一下，支持一下!”

散会后，小席跟局长说：“局长您讲得真好!要是都像您一样的话，那红包和礼品就没地方送了。”

局长一叹：“这也是我有感而发吧。说实话，这一过年不要讲究太多礼节该多好!”

“是啊，这类事也真让局长您挺为难的。”

“唉，所以我才年年在团拜会上再三强调这事。对了，你虽然刚从基层所里调来给我当秘书，情况还不太熟，但你也有责任帮我挡挡驾。记住，你不要把领导当成自己的保护伞，相反你要主动为领导撑起一把保护伞。”

“我，我可没这能耐。”

局长抬手指指小席的脑袋，说：“这里头还会没主意吗?关键看你舍不舍得拣出来用，拣哪一条来用用!”

小席眨眨眼，若有所思噢了一声。

看着局长远去的背影，小席半天才吁出一口气。他蓦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不过，他攥攥手后，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局长的期望。

初八正式上班这天，小席径直跑到局长家拜年。

他笑眯眯跟局长道了几声新年祝福。

半晌，局长才闷闷问了一声：“你没在机关过年?”

小席一愣：“在呀。”

“怎么没看见你的影子呢?”

“我，我没敢去吵烦局长休息。脑子里本来也有一些想法，只是强忍住了。我一直在努力提醒自己，作为您的秘书要率先垂范遵守您的要求。”

局长白他一眼，没吭声。

小席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局长，今年来吵烦您的人不多吧。”

“什么意思?”

“年前的团拜会后，我对自己怎样去落实您有关‘保护伞的重要论述一事整整想了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自觉有几分绝妙的办法。”

说这话时，小席脸上浮起几分得意的笑容。

局长问：“什么办法?”

“我私下跟好些人说，局长过了年马上调走。我想，这些人给您拜年送礼，绝对不是因情而拜，因情而送，纯粹是有所图，纯粹是私欲。这些人很现实，很势利，一旦听到您要调走，恐怕上门的人要大打折扣。”

局长两眼一鼓，一动不动地盯住小席，说：“原来这么一回事。我还感到很奇怪，以为这些人统统飞到三亚休假去了。”

“那，那效果还是意想不到的啊。”

“意想不到?我更想不到的是你还有这种主意，哼，也亏你这个秘书真能想出来。真是天下奇才!”

小席笑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

但现实很快又让小席摸了一回脑袋。几天后，他重新回到基层所上班，而且连原有的基层所副所长的职务也没再安排。据说在局长办公会上，局长说：“这小席真是太无原则了，竟敢在外面造谣说局里主要领导要调走。扯淡!扯淡!扯淡!”

小席很沮丧。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好心保护局长，反而害了自己呢?看到小席这样子，送他重返所里上班的司机在车上讥笑着：“小席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怎么把场面上的事当真啦呢?”

原载2008年第21期《青年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