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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杆大旗 一篇宣言

2009-03-27

杂文选刊 2009年2期
关键词:丁玲杂文延安

米 兰

丁玲先生创作、发表《我们需要杂文》时,正是抗日战争艰苦卓绝的年代。当时,共产党的形势不容乐观——延安地区物资匮乏,军事处于劣势,腹背受敌。从江西经二万五千里到达陕北,军队损失严重,大伤元气。在这里,军队要打仗,还要参加大生产,“小米加步枪”;干部要参加政治运动,学习培训。共产党的主张和奋斗目标,让人们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一国两党,共产党的对立面是国民党,国民政府贪污成风,争权夺势,腐朽加无能。民不聊生,国破家亡。中国,还有希望吗?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二批又一批热血青年,陆续投奔延安,他们觉得延安是革命者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作家、记者、诗人、理论家纷纷从海内外聚拢到陕北。

然而,延安也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到处都莺歌燕舞。闹宗派,争待遇,窝里斗等封建主义残余时有发生。而最能衍生不正之风的还是缺乏民主,如果堵塞言路,万马齐喑,将会更加滋生难以估量的后果。

正是在这个十分严峻的当口,一个主持能够让人们大胆发言的舆论阵地的名人,站出来了——丁玲!

丁玲先生在她主持的中共中央机关报《解放日报》的文艺副刊上发表的杂文《我们需要杂文》,今天看来,是一个让作家们创作杂文的动员令,也可以说是在解放区树起一杆用杂文诊治社会病的大旗,甚至可以看作是向一切不正之风开刀的宣言。

作品开篇便举出三个代表人物的肺腑之言。针对当时延安实情,一位理论家说:“活人很难说,以后谈谈死人吧。”一位未明身份者说:“还是当一个好群众,什么意见都举手吧。”另一个声音是多人的:“我是什么东西,说句话还不等于放个屁么!”从这个“由头”写起,作品联系到鲁迅及其杂文创作,点出了“现在这一时代仍不脱离鲁迅先生的时候”,“即使在进步的地方,有了初步的民主,然而这里更需要督促,监视,中国所有的几千年来的根深蒂固的封建恶习,是不容易铲除的,而所谓进步的地方,又非从天而降,它与中国的旧社会是相连结着的。”作品绵里藏针地指出“我们却只说在这里是不宜于写杂文的,这里只应反映民主的生活,伟大的建设。”

难能可贵的是在那样的社会语境与政治氛围中,作品居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陶醉于小的成功,讳疾忌医”,何其尖锐的批评啊!

作者号召:“为真理而敢说,不怕一切”!

这篇动员令式的杂文真的就动员起来延安的杂文作家相继在《解放日报》发表一批针砭时弊的杂文。给延安的思想界和文艺界带来一股新风,对延安的政治环境和政策的制定都大有裨益。

然而,1942年的文艺座谈套,将这次小小的杂文启动,给予了批判,从此,延安的杂文偃旗息鼓。此后不久,杂文作家王实味被含冤杀害。他是现代第一个因创作杂文而被杀害的作家。

丁玲是鲁迅先生的追随者,她倡导杂文创作,揭开了延安只有光明而没有黑暗的铁幕。我们从一些回忆当年延安社会与生活的文章中得知,当年的延安已经有了专制的苗头和恶行。

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一直持续经年,即一些权威人士一边推崇鲁迅,一边又打压杂文创作。四十年代初期的延安,杂文刚刚破土而出,即被打压下去。到了共和国成立之初,延安时期的杂文作家萧军先生首先被打压落马,接着1955年丁玲被打成“丁陈反党集团”头目。1957年反右斗争中,艾青、罗烽、白朗等均罹文网,与全国几乎所有的杂文作者、杂文编辑一起全部被打入另册。

把鲁迅先生抬举到几个“伟大”的高度,却将终其一生的光辉业绩——杂文,打打杀杀,几度全军覆没,岂非咄咄怪事?

1958年,《文艺报》又发表权威文章《再批判》,对延安时期的几位杂文作家及其作品秋后算账,名为批判延安的几位杂文家,实为杀鸡儆猴,看你们再胆敢写什么杂文!

果然,趁三年困难时期刚有复苏迹象的杂文尚未大面积破土,一场“文革”,彻底赶尽杀绝,杂文作家、杂文编辑又面临一次灭顶之灾。

改革开放,百花竞放。1988年,中国作家协会破天荒地举办了一次散文、杂文评奖。当时的作协负责人唐达成等到会看望全体初评人员并讲了话。他曾诚挚地说:过去作协没关注杂文,我们感到愧疚,今后要把杂文工作纳入作协工作议程上来,希望全国杂文作家努力创作杂文,让杂文与小说、诗、散文、报告文学等一样繁荣起来。(大意)

奇怪的事情后来又发生了。中国作协于2000年始设鲁迅文学奖,每两年一届,迄今已评四届。然将杂文归入散文类,已属十分荒谬,而又四届中仅评出三本杂文集,其中首届杂文奖评出的杂文集《微言集》,全国杂文界在此前此后均无反响,已经给评奖主持者一个反讽;到了2008年第四届杂文奖竟然空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还能称作“鲁迅文学奖”吗?改革开放三十年,出版杂文集不少于千余册,每年都有数十种不乏优秀之杂文集面世啊!

重温六十多年前丁玲先生的《我们需要杂文》,作品本身并没有多么深刻、超前的思想,也没有多么大义凛然、气势磅礴的针砭力度,作品没有多少可圈可点的艺术特色,也没有多少妙语迭出犀利隽永的艺术生命力,但它的伟大意义在于国难当头之际能给人以振聋发聩的警醒,在于给那些小功即安的领导们以猛击一拳,在于敢开第一腔,于无声处听惊雷,引领出当年如此之多的杂文作品!

丁玲(1904-1986),湖南临澧县人,原名蒋冰之。现代著名作家。1927年底开始发表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一举成名。1930年加入“左联”,次年出任其机关刊物《北斗》主编。1933年5月被国民党抓捕入狱。1936年出狱奔赴延安。在延安曾任《解放日报》文艺副刊主编,1948年创作完成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共和国成立后,先后任《文艺报》、《人民文学》主编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1955年被无辜打成“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头目,1957年被定为右派,下放北大荒,历时十二年,“文革”中又被授进监狱坐牢五年。“文革”结束后,其冤案得到平反,晚年除创作《风雪人间》等小说外,又创办《中国作家》杂志。

2009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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