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热”在全球遭质疑

本报驻泰国、埃及、英国、日本特派特约记者 任建民 李潇 王冬莹 章洋

公务员的职务这几年在“学而优则仕”的中国大受青睐，其实在世界很多地方同样如此。这个既体面又稳定的“铁饭碗”在失业潮袭卷全球的背景下“含金量”大增，已经几乎成为全球公认的“金饭碗”，日本甚至出现了2000多人考５个岗位的竞争场面。值得思考的是，在美国《外交政策》（3-4月刊）列出的全球金融危机可能引发的13个“意外”副作用中，“政府更容易招募公务员”和“政府更容易腐败”竟然排在前两位。公务员热考和政府腐败之间似乎存在一种看不清的联系。对于危机中的年轻一代“热衷”公务员，各国学者中有的表示“为国家前途担忧”，有的认为“要冷静看待”。一场危机使公务员的职位成了香饽饽，但同时也给世界各地的公务员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在很多质疑声中，有的降薪、有的裁员，有的被淘汰，有的开始改革。

危机让公务员“战胜”华尔街

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星报》近日刊登一组漫画，为全球2009年的大学毕业生叫苦说，受到经济危机影响，这届毕业生是最近几十年“最倒霉的”：其中一幅画的是一个学生穿戴的年轻人在烤面包，文字说明是“勤工俭学”，随后一幅画的是这个年轻人穿着硕士服依旧在烤面包，文字说明改为“毕业之后”。经济不景气让公务员的位子在很多国家和地区变得更加“宝贵”。

美国《外交政策》文章分析说，金融危机爆发前，25岁左右、精明能干的年轻人都想着去华尔街挣大钱，而愿意到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少一些，这也是美国政府前几年招公务员有困难的原因。但现在情况变了，经济形势变得糟糕后，公务员因稳定和被裁风险低成为越来越具有吸引力的工作。英国《泰晤士报》3月21日也报道说，受金融危机重创，金融业已经不是名校毕业生的首选，在他们看来，金融业的光环已经不再，因为连丰厚的奖金制度今后都可能在人们的抗议声中废除。除了转向律师事务所等行业，公务员也成了英国年轻人的一个新选择。

英美媒体描述的公务员在金融危机前后遭遇的冷与热，其实日本早就存在。上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企业招工紧缩，报考“铁饭碗”公务员的人数就曾翻过番，此势头一直保持到2005年左右。因今年经济不景气，日本公务员热再度出现。从2月底开始，日本的公务员考试陆续展开，《环球时报》记者发现，身边有关公务员考试培训班多了，书店里有关辅导书也开始热销。《读卖新闻》等最近报道了大阪府吹田市政府职员考试的激烈场面。招聘的5个职位竟吸引了2362名考生，相当于470余人竞争1个职位。为了给更多的人提供机会，吹田市政府还将应聘限制由25岁放宽至59岁。

非洲一些国家也出现了“公务员热”。埃及高等院校今年毕业近85万人，但预计有20%的人在毕业后会马上面临失业，这让争夺公务员的较量更加激烈。一位在埃及新闻部就职的工作人员向《环球时报》记者透露，今年新闻部面向应届大学毕业生的一个招聘职位，吸引了近400人报名。

稳定成公务员最大吸引力

据埃及开罗大学社会学研究所扎伊德博士介绍，与其他中东国家相比，埃及公务员的收入和福利并不突出，但埃及公务员的独特之处在于：工作时间以外还可以从事其他职业，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公务员工资较低的不足。公务员吸引人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能休双休日，这是埃及其他行业做不到的。扎伊德解释说，埃及男女公务员都是60岁退休，因此一旦踏上这一岗位，基本上可以说获得了一个长久而稳定的收入来源。退休后，有经验的公务员还能得到政府机关的返聘。

埃及和很多国家定义公务员的概念比我国要更广泛，像警察、医生、教师等只要是“吃政府饭”的就算。埃及人口约7000万，全国的公务员规模达到600多万。印度公务员队伍能达到1000万人，法国也有600万个文职公务员，这样庞大的人数几乎各占这两个国家总人口的1/10。泰国总人口只有6400多万，劳动力3700多万，但公务员人数达到200万人，其公务员比例比一般发展中国家要高，这使得泰国财政的40％以上都用于发放公务员工资。与中国不同，泰国当公务员不叫“从政”，泰国法律要求公务员在政治上保持绝对中立，不得参加任何政党，在全国大选中也不得公开偏向任何人。因此，泰国政局不稳、政府更替频繁并不影响公务员的任职与工作。

政治上的稳定保证了泰国公务员在收入和社会地位上的稳定，因此，考取公务员热也出现在泰国。前不久，曼谷市政府招聘79名新公务员，结果有6.7万名大学生报名。其中“普通管理员”的15个职位，报名者多达3.4万人。曼谷市政府非常发愁，因为找不到考试场地让这么多人在同一天参加笔试。《环球时报》记者认识泰国外交部一位年轻的女性官员，据她讲，从大学外语系毕业时，她同时被美国一家石油公司在泰国的分公司录取。论收入，外交部只有石油公司的几分之一，但从长远考虑她还是选择当了公务员。她还告诉记者，由于泰国穷人家的孩子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少，所以官员或商人的子女考上公务员的概率更大。记者采访过一位泰国超级富豪，他的4个子女中有3个当了公务员。这位富豪的老婆逢人就夸：“我儿子给警察总监当助理、女儿在财政部工作……”

由于公务员的社会地位普遍较高，在很多国家当公务员比从事其他行业的同龄人还多了一些心理优势。在韩国，男性公务员最受未婚女性欢迎，也更容易找到对象成家。韩国统计厅曾公布一个数据说，有33.5%的韩国青年最想去的工作单位是国家机关。韩国《朝鲜日报》为此还发社论说，青年人都想成为公务员这个现象很不正常，“韩国未来令人担忧”，文章认为，如果是为服务国民，精神可嘉；但如果只是为有一个能干到退休的“铁饭碗”，那么青年人就会失去毫无畏惧的勇气，国家也会因此失去进步的原动力。

面对我国国内同样存在的“公务员热”，也有学者认为，年轻人特别是社会精英人群都想方设法进入公务员队伍，是某种程度的人才损失，反映出国家政治和经济发展中出现的结构性缺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房宁认为，中国人才多，不仅是考公务员竞争激烈，很多岗位的竞争同样激烈。追求稳定又有社会威望的工作不一定就是坏事，但目前中国出现的公务员热，与中国的教育制度也有关系。人文学科的毕业生考公务员的很多，是由于这些专业的培养目标和社会需求都不太明确，因此就业也不十分明朗。

众多争议要求公务员制度改革

“如果让我在欧洲做公务员，英国可能是最后的选择。”《环球时报》记者在英国的朋友约翰·克里富曾在欧盟总部工作过10年，他解释说，在德国和法国做公务员的薪水要更高一些。金融危机之后，英国公务员的日子更不好过。英国媒体近日披露说，英国公务员的退休金去年提高了30%，很多人对此表示不满。有人嘲讽这项制度是“不受股票市场和通货膨胀影响，如岩石般坚固的福利制度”。英国影子内阁财政国务大臣菲利普·哈蒙德说，目前英国的债务已高达1万亿英镑，提高退休金让巨额债务雪上加霜，也加剧了纳税人的负担。英国前贸易与投资大臣迪格比·琼斯甚至说，即使有一半公务员被裁，英国政府照样可以工作。去年年底，英国政府还给100多名高级公务员发了总计100万英镑的奖金。在很多英国企业都面临破产的背景下，这笔奖金也引发了很多不满声。

防止公务员腐败的声音在金融危机后也多了起来。近日，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在俄罗斯第一频道电视台节目谈反腐问题时说：“去年针对违反国家和市政公务员规定的官员进行的刑事立案共有40万件。”据俄罗斯新闻网3月中旬报道，由于俄罗斯各地今年的财政收入已普遍减少1/3左右，为减少财政赤字，每个地区平均将有10%的国家公务人员被解雇。为做到高薪养廉，特别是抵消金融危机可能带来的腐败等行为，最近泰国政府为月收入低于1.5万泰铢（1美元约合38泰铢）的公务员每月再增加2000泰铢津贴。以清廉著称的新加坡公务员还成了全球公务员降薪的“楷模”。在新加坡总统和总理带头下，新加坡全体公务员不仅2008年的年终奖金减半，今年工资也开始缩水，最高已经减少了19%。

在发达国家中，日本公务员人数占人口比例是最低的。据统计，日本有公务员360多万（总人口约1.3亿），每千人中公务员数约有30名。人数虽少，但日本公务员队伍中也存在一种变相的“权力腐败”。“事务次官”在日本各省厅公务员职位非常高，按照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产生新事务次官后，该省厅与其同年或之前入省的同僚就要退职，但这其中有不少人还没到退休年龄。为解决这些人“再就业”，政府会负责将其介绍到大企业和财团法人那里担任顾问，这在日本被称为“天降”。日本企业和财团也愿意利用这些人的人脉关系，实际上就产生了官商勾结的后果，因此被广为诟病。

“学而优则仕”的传统思想在台湾地区也很盛行。由于公务员考试竞争激烈，很多台湾大学生从一入学就开始准备。但在台湾地区做公务员并不轻松，台湾当局正准备修改有关公务人员考绩法。台湾地区负责招考公务员的一位负责人近日表态：“公务人员如果没有淘汰，就是一潭死水……我不会去讲要规定淘汰百分之几，不过方向是确定的，就是一定要有淘汰。”

最近，埃及政府也对公务员制度进行了改革。据埃及新闻部一位负责人介绍，新闻部各部门领导要对下属做出年度评估，评估分四个等级，作为奖惩升降的主要依据。开罗大学社会学家扎伊德说，这些措施可提高埃及公务员的效率，也最大程度地减少了高素质人才的流失。

出于保密的考虑，日本国家公务员法明文禁止公务员在退职两年之内从事与退职之前5年内工作相关的职业，除非人事院认定不存泄密的可能性。但操作“天降”的就是人事院，因此，麻生政府在在野党巨大压力下决定着手改组人事院，同时也声明冻结2009年所有的“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