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二首

夏文成

狼

多年以前，一匹狼

从爷爷的枪口下

逃脱。逃进阴森的老林

时隔不久，又从另一支枪口下

仓皇逃窜。狼的阴险贪婪

与人相比，只是小巫与大巫的关系

舔噬着流血的伤口

回首往事，狼不禁悲从中来

举头哀嚎，倾吐出

一片愁苦的沙漠

和绿得伤心的草原

厚重的沙漠承载不了狼单薄的身影

辽阔的草原难以容纳狼无边的孤寂

狼，只能一代又一代

徘徊在人们的视线之外

噩梦之中。冰凉的雨滴打湿

了它粗硬的皮毛

和流浪的脚步

多年以后，不甘失败的狼

痛定思痛，沿着当年逃跑的路线

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雄踞在人心不可知的角落

神情冷峻，目光深沉

它在寻找机会

反扑

和一头牛对视

要想走进一头牛的内心

是件不容易的事

牛眼深似海

一不留神，说不定就会陷进牛

无边的悲悯

牛是我们的亲人

毫无疑义，也是我们的

仇人。我们把最深的苦难和最沉重的生活

无止境地往牛身上压

车轭勒进肉里，鞭子依然秋风扫落叶

牛奋起四蹄，可以撬动任何板结的春天

却难以撬动

人类坚硬的心肠

牛真的很憋屈。但牛别无选择

整夜整夜的反刍

那是牛对自己痛苦一生的总结和消化

谁叫鼻子让人家牵着呢?

一头牛，倦卧在夕阳中

气定神闲，咀嚼着干涩的往事

收割后的土地

在身后展开

一个深广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