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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缺憾与文学的救赎

2009-03-20金立群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09年3期
关键词:守夜文明文学

《陪夜的女人》这样一个题材,很容易将它处理为一种类似好人好事的表扬稿,而且做好事的女主人公——守夜的女人,虽然有着不洁的过去,但其本质依然是善良的。所以这个题材可以写得让人很乐观——虽然亲人与邻人对将死的老人不无厌烦,但是多少也受到了这种善良的感召,人性终究是善良的。可是我们读完这篇小说后感到的却是莫名的压抑、寒冷,黑夜中将死的老人凄厉的嚎叫总是挥之不去,而守夜的女人和老人则仿佛被全世界遗弃——两个被遗弃的人之间的一点温情只能更加衬托出夜的寒冷、夜的残酷。

显然,作者面对这样一个题材的时候,有着自己的思考;作者面对着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有着自己的体验。在这篇小说中,始终是两个世界在进行着对比:黑夜的世界与白天的世界;只装着老阿公和守夜女人的小房间的世界与外面的家人、村庄以至于遥远的广州的那个有许多人在干许多事的世界;老阿公回忆中和厚生母亲文娟相伴的世界与老阿公现实中和自己的子女在一起的世界;文娟与守夜的女人共同的将她们带来也将她们带走的那条小船的世界和岸上的世界。这两个世界又分别是怎样的世界呢?为了说明的方便,我们姑且将前者称为世界一,后者称为世界二。世界一是非常态甚至是变态的世界,是将死的世界,是缺乏逻辑与理性,不大能让人理解的神秘的世界,也是极少数人的世界。而小说中的其他人都生活在世界二,这个世界有阳光、有工作、有正常的生活、更有着强健的生命力。他们不能理解世界一当中的生活,不理解老阿公为什么总是要死不死的折腾人,为什么总要在黑夜嚎叫,为什么总是不肯换脏被褥,为什么那个守夜的女人能将老阿公“治”的服服帖帖。他们对世界一是厌烦的、嫌弃的、担忧的,“怨声载道”。即便是老阿公的儿子媳妇,只因为和老阿公身处两个世界,便成了灵魂的陌路,永远无法实现真正的关爱和沟通。而即便彼此之间了无血缘,只要是由于自身的禀赋以及命运的无法言明的安排而身处世界二这个特殊的境遇,便会产生一种默契和交流,就会彼此给予信任和慰籍。老阿公与守夜女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老阿公与回忆中的文娟的关系也是如此。可是世界一中的人们却无法理解世界二的特殊法则,他们只能产生猥亵的猜测,他们对世界二除了厌恶就是偷窥,终于窥视到了一些秘密,于是愈加形成了自己对世界二的优越感。

其实不论是世界一还是世界二,都是人的世界。为什么其中一个世界对另一个世界有着如此深刻的排斥?那是因为世界一不是一个能够产生效益的世界,是将死的世界。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文明是服从效益的法则的”、“但是在爱的发展过程中,爱对文明的关系失去了它的明确性。一方面爱反对文明的利益;另一方面,文明以众多的限制威胁着爱。”世界二中的人们不愿意再去对那个世界一中的一切做真正的沟通和交流,而仅仅是隔岸观火般地形成一些浅薄的观念、解释和情绪。他们已经离爱的法则很远。而在世界一与老阿公的恐怖外衣下,其实充溢着多么丰富的人性呀——文娟的爱与自我牺牲、守夜女人的耐心和慈爱、老阿公的深情与信赖——可是世界二却给这样的世界一披上了一件令人恐怖的外衣!

结尾的死亡、还有沉没的小船或许象征了世界二最终与世界一的决裂,或许也是世界二终于无法存在下去的证明。因为文明的法则不允许。但是在这篇小说中,作者却实现了文学的救赎——作者以其含蓄的笔触、独到的体验为我们犀利地揭开了世界的真相——即便我们无法避免我们的罪恶,我们也必须承认它,我们必须为之羞愧,从而以心的改变影响身的行动,超越文明的法则,在文学对灵魂的救赎中实现我们人生的大幸福。

金立群,文学博士,湖北经济学院新闻传播学系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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