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
2009-03-20王丽
王 丽
摘要: 本文采用文本细读的方法,对《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爱情进行阶段分析,从而透视出艾米莉对理想之爱的定义。
关键词: 艾米莉 爱 理想之爱
艾米莉·勃朗特比她的姐姐夏洛蒂·勃朗特小两岁,与其两位姐妹相比,她的作品很少,只有一部小说和一些诗歌。她所创作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呼啸山庄》(1847)在一百多年来掀起了阵阵研究热潮,有“文学中的斯芬克斯”之称的《呼啸山庄》是“最让人猜不透的英国小说之一”。英国小说理论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认为:“《呼啸山庄》是一部比《简·爱》更难理解的作品,因为艾米莉是一位比夏洛蒂更伟大的诗人。”美国批评家多·凡·根特认为:“在全部英国小说中,艾米莉·勃朗特这本独一无二的小说探讨起来最为捉摸不透。”有评论家认为,对《呼啸山庄》的研究“就像我国的‘红学、欧洲的‘莎学一样没有止境”。①
这部伟大的作品在评论界争论已久,人们总能通过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角度得出不同的解读。如果按照英国批评家戴维·塞西尔的见解,将《呼啸山庄》的主题概括为某种抽象的“宇宙秩序”的破坏与重建,那就会把小说描述成以希斯克利夫和凯瑟琳为代表的风暴之子与以埃德加和伊莎贝拉为代表的宁静之子的冲突②。如果我们遵从另一位批评家阿诺德·凯尔特的看法,认为《呼啸山庄》“表现了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人的和精神的压迫、紧张和冲突”,那就势必会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向“产业所有权、生活享受的吸引力、婚姻安排、教育的重要性、宗教的合法性、富人和穷人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问题③。而本文试图通过对《呼啸山庄》中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阶段分析透视出艾米莉对理想之爱的定义。
一、无意识的爱
在《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爱吸引着读者的视线,成为压倒一切的主题。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相互表现出的深沉、激烈而狂热的情感超出了人和世俗的爱情,正如喜尔达·斯皮尔所言:“他们的爱有着伟大的精神特质,远远超越了一般的浪漫的爱。”④
希斯克利夫是凯瑟琳的父亲恩肖先生捡回来的孩子,虽然家里其他人都恨他、疏远他,凯瑟琳却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亲近他。他们从小就朝夕相处,连女管家耐莉都说:“她跟希斯克利夫好得不得了,我们能想出的对她的最大的惩罚就是不许她跟他在一块儿。可是为了他,她比我们哪一个都受到更多的责骂。”⑤
恩肖夫妇死后,凯瑟琳的哥哥亨德莱成为家庭的统治者,他把希斯克利夫看成篡夺他父亲的爱心、侵占他特权的人,要把他贬到他原来的位置——流浪汉和下等人。于是他剥夺了希斯克利夫受教育的权利,强迫他到田间劳动;命令他像下人一样叫凯瑟琳“小姐”,并且不准他们一起玩。而凯瑟琳不顾哥哥的万般责难,依然与希斯克利夫站在一起:她教他自己所学到的知识,一有空就跟希斯克利夫溜到荒原上尽情地玩。耐莉说:“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两人一块儿一大早就奔到荒原上玩一整天,至于事后的惩罚变得无非是让他们好笑的事罢了。”就这样,在共同反对亨德莱的过程中,共同的、难以驯服的野性使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情感的纽带越系越紧,直到最后的不可分离。而这种联结是在无意识中形成的,他们自己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直到一切的变故发生之后,彼此才发现了与对方的不可分离。
二、迷失的爱
从本质上讲,凯瑟琳是奔放的、野性的,甚至是有些邪意的,但她也会暂时被富丽辉煌的表象所迷惑,被画眉山庄的“文明”所吸引,嫁给林敦导致了她一生的悲剧。因为她那奔放不羁的野性是与这种虚伪的“文明”格格不入的,一旦她生活在其中,必然会感到个性的压抑和生命力的窒息。对她,对希斯克利夫而言,画眉山庄永远是一个异己的世界,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天堂。这一点,从凯瑟琳对耐莉的表白中可以看得很清楚:“……我只想说,天堂不像是我的家,我哭碎了心,闹着要回到人间来,惹得天使们大怒,把我摔下来,直掉到荒原的中心,呼啸山庄的高顶上,我就在那儿快乐地哭醒了……”
这个表白说明了婚后凯瑟琳郁郁寡欢的原因:离开了希斯克利夫,离开了荒原和呼啸山庄,凯瑟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在画眉山庄那样一个异己的世界里,她感到的只是失落和空虚。希斯克利夫的出走带走了她的欢乐之源,远离荒原和呼啸山庄使她迷失了自我。
离开凯瑟琳,希斯克利夫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从呼啸山庄出走时,他是想从此不再见凯瑟琳,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但经年的分离不仅没有淡化他对凯瑟琳的思念与渴求,反而不断加深了这种思念。如同一个灵魂的两半,失去另一半,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完整的自己。为了不再迷失,为了与自己灵魂的另一半重聚,希斯克利夫不得不重回呼啸山庄,重新回到他与凯瑟琳共有的世界里。一个灵魂的两半,终于又得到暂时的重聚,他们融化进了彼此的快乐之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但以林敦为代表的世俗的社会道德却容不下他们超越一切的灵魂之恋,所有的人都千方百计地阻挠他们。林敦——凯瑟琳世俗的丈夫,逼迫凯瑟琳在他与希斯克利夫之间作出选择,这无异于要分离凯瑟琳的肉体与灵魂。他的逼迫把凯瑟琳推入了绝境,最终她选择了死亡,以此来达到身体和灵魂的彻底自由,重回呼啸山庄和荒原的世界——她与希斯克利夫的世界,从而找回了迷失的自我。
三、永恒的爱
凯瑟琳选择了死亡作为重返呼啸山庄的唯一出路。当她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唯一惧怕的是死亡会隔断她与希斯克利夫的结合,她对希斯克利夫说:“我但愿我能一直揪住你……直到我们两个都死了为止!你会把我忘掉了吗?将来我埋在泥土里后,你还是会快乐吗?……我并不要你忍受比我还大的痛苦……我只愿我俩永不分离!”
而希斯克利夫也面临着同样的恐惧,他一句安慰的话也没给凯瑟琳:“……贫贱、耻辱、死亡,不管上帝还是恶魔能怎样折磨人,可别想把我们拆开!……天哪!我想活下去吗?这叫什么生活呢?——难道你愿意活着吗,当你的灵魂已进了坟墓?”凯瑟琳死后,希斯克利夫变成了一个灵魂不全的人,一股破坏一切、摧毁一切的复仇力量。没有了凯瑟琳的世界对他来说变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者”,一个“黑洞”。坚信凯瑟琳的灵魂还没有安息,还在荒原上等待、呼唤着自己,希斯克利夫努力破坏一切曾经阻碍他们结合的一切,试图通过摧毁一切给他们最终的灵魂结合找一个安静的居所。
整整十八年,凯瑟琳不散的阴魂折磨着、呼唤着希斯克利夫,日日夜夜,从没间断。直到一天,希斯克利夫挖开了凯瑟琳的棺木,看到她正在消逝却依然是她的面容时,这种折磨才宣告结束:“我平静下来了,我梦见我靠着那个长眠者睡我最后的一觉。我的心停止了跳动,我的冰冷的脸贴着她的脸。”看到凯瑟琳安然躺在地下,希斯克利夫一下明白了多年来自己痛苦挣扎的根源——没有跟自己灵魂的另一半真正地结合。他知道了自己的归宿是与凯瑟琳躺在墓穴中,从肉体到灵魂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同凯瑟琳一样,他自愿选择了死亡来解放自己的躯体和灵魂。他死在小时候与凯瑟琳一起睡过的橡木床里,眼睛里显出一种“可怕的、活人似的狂喜的凝视”,最终他通过死亡实现了毕生的渴求——与自己灵魂的另一半重新结合在一起。
在普通人看来,选择死亡来达到最终的结合并不是成功的结合,但在艾米莉看来,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结,这个观点在她的诗歌中表现得非常明确。在她看来,死亡如同一场酣睡;生活像一次让人疲倦的长途旅行,它最终的目的地是一片宁静之乡——死亡。更重要的是,死亡是艾米莉眼中永恒的先驱,达到死亡便达到了永恒,达到了一个完美的境界。凯瑟琳和希斯克利夫的死亡使他们获得了他们生生死死拼搏的东西——完整的、永恒的结合。从男女主人公的最终结合中,我们可以看出艾米莉对理想之爱的理解——一个灵魂的两半超越世俗、社会道德,甚至死亡的限制,最终合二为一,归于完整。
注释:
①方平.一部期待着用现代审美意识去重读的古典小说.外国文学研究,1987,(2):50.
②戴维·塞西尔.艾米莉·勃朗特和《呼啸山庄》.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341-343.
③阿诺德·凯尔特.艾米莉·勃朗特和《呼啸山庄》.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374.
④Hilda Speer.“Themes and Issues”,Macmillan Master Guides WutheringHeights by Emily Bronte.London: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5:37.
⑤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杨苡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0:43.
参考文献:
[1]Rainer,Crump.Charlotte and Emilly Bronte[M].London,1982.
[2]Hilda Speer.“Themes and Issues”,Macmillan Master Guides WutheringHeights by Emily Bronte.London:Macmillan Education LTD.,1985.
[3]戴维·塞西尔.艾米莉·勃朗特和《呼啸山庄》[A].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4]阿诺德·凯尔特.艾米莉·勃朗特和《呼啸山庄》[A].杨静远.勃朗特姐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3.
[5]艾米莉·勃朗特.呼啸山庄[M].杨苡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0.
[6]蒲若茜.对《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与凯瑟琳的爱的原型分析[J].暨南学报,1997.4.
[7]栗华.“野孩子”的爱与恨[J].北方论丛,2001.6.
[8]蒲若茜.《呼啸山庄》与哥特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2002.1.
[9]方平.一部期待着用现代审美意识去重读的古典小说[J].外国文学研究,19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