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的棕榈树
2009-03-19李德忠
李德忠
在我单位二楼的饭堂里,放置着几个花盆,里面种的是棕榈树,碗口粗,2米多高。
大概已经有两年光景了,花匠已陆续地换过几次。好像今天我看到的,又到了该换盆的时候了。
棕榈树的叶子已开始发黄,原本应该昂首刺天的叶尖耷拉着,杆子上的毛看上去好像假的一样,要不是泥土还散发出一些气味,花匠隔三差五要来浇浇水,还真以为是一棵假棕榈树,不,还不如假棕榈树来得有生气,至少远看是那样的。
我注意它的存在已经有些时日了,我在想,饭堂里什么植物不好放,偏要来放几盆这种树呢?现在适合室内种植的花草品种不是很多吗?室内种花草有种树倒还鲜见,也可能我孤陋寡闻,时代发展了,技术先进了,室内可种大树了,饭堂可放棕榈了。
但我确实看着端进来时是鲜活鲜活的棕榈树又在一天一天地在枯萎了。直到差不多快死了的时候,花匠又来换一盆,接着又来换一盆,不过换的还都是那棕榈树。我不由得敬佩起花匠的执着,但也不由得为棕榈可怜了。老是靠重新换一盆新的棕榈来解决生死的问题,我想总不是一个办法吧。
棕榈树,原本是生长在野外土质肥沃的土壤中的,那是生长得特别的雄壮的。别看它的身子上下一般的粗细,可硬是挺挺的、壮壮的、直直的,丝毫不弯曲。它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从最顶部开始生长的,然而,像扇子样的一把一把打开,每打开一束叶子就仿佛又多了一个保卫身躯的钢铁卫士,在这里,没有那一种树叶能和它一比,不管是硬度还是大小。
这种树原来在农村种植也是很多的,那主要是为了取其树干上的棕毛,这种棕毛有一特点,抗腐能力强不会轻易腐烂变质,终年干燥不吸潮气;又有足够的牢度;颜色也好看,是山水画中绝不能缺少的堂堂赭石色彩。所以,用其打成细绳,串起棕绷,当床使用是最佳用品。过去,农村、城市常有些走街串巷的棕绷师傅看见,他们有一手打造棕绷的好手艺,新串织起来的棕绷结实而富有弹性,又微微地散发着棕榈树那特有的香味。问题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家家户户用上了席梦思,渐渐地人们便忘却了棕绷,而当用作盆景来点缀房间的时候,那是把棕榈树的真正功用也给忘却了。
是的,江浙一带属温带,少见热带植物,独有这棕榈树等少数几种植物长得蛮像热带植物似的,怪怪的树叶、直直的杆子,杆子上还长着棕榈毛,毛外面有盔甲样的硬壳包裹着。总归之,棕榈树所有的一切生长特性在这里常见的其它树种上是见不到的,物以稀为贵,这便使得它很有些观赏的价值,因而,人们渐渐将其移植在庭院、花圃,到作为相当于热带一景的种植。
按理这样也好,至少人们重新开辟了棕榈的好处,从美学的角度让其成为院中一景,如此一来,江南水乡也有了些许热带风景,原本确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至少也是一种天然的回归。
问题是,不管怎么说,是不该放在饭堂的。饭堂高不足三米,上不见天日,下不着大地,严重不符合植物生长的正常自然条件;同时更不该种在比脸盆大不了多少的陶罐之中,养分不够,土壤不肥,别说枝头无法高扬,根须也无法自由地伸展,稍一不慎,便触着了罐壁。要是棕榈能开口说话,它必说活受罪了。看来,饭堂里的几盆棕榈树,是确确实实地种错了地方,也放错了位置的。
其实,棕榈树一旦真正回归自然,种植到符合它老祖宗天性生长的地方的话,它是会开花结果子的,其结下的小果子的可爱程度还远远要超过人们正常的想象的。
前年,我们去安吉灵峰香溢酒店开会,宾馆周围便种植了不少棕榈树。那个季节,刚好是棕榈树开花结果的时候,不少的棕榈树结满了成串成串的棕榈果子。这果子葡萄样大小,但远比葡萄长的光彩夺目,果子的颜色层层多变,红的、黄的、橙色的、蓝的、绿的,我大胆地断定,在同一棵树上结出如此繁多色彩的果实,在自然界不会太多的,至少不易多见。它全是一种生长过程中的色彩变化,最初为绿,渐为蓝、黄、橙,最后红、红紫、紫,最后大约会定格在酱紫色上了。最后定格的确切颜色我有些说不准,因为那是需要住上一段时间,逐渐地加以观察的。但光看着这如此丰富多彩的沉甸甸地挂在树上的果子,就已经足以使人感慨万千了。
我感慨着:棕榈树,人们差不多已经把你给忘了,你一生含辛茹苦,风里来,雨里去,还要长出如此众多的果子来,不是对自己有些过意不去了吗?
我感慨着:人们已经将你种来种去,放来放去,当做像花朵一样地把你置身于大相径庭的地方,你还如此耐得住寂寞、悄然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悄然地结出如此丰厚的果子,你为了什么呢?
我感慨着:你原本是那么地壮实而挺立,叶子是那么地舒展而阔广,本该生长在广袤的原野,怎么也肯屈居于瓦罐之中,求全于一宿斗室呢?
我为棕榈树抱着不平:
棕榈树原本是要结果实的,果实还异常的丰富多彩;
棕榈树原本是要有点用处的,棕毛做成棕绷后让人们可以安静地在上面休息;
棕榈树原本是可以让人看到勃勃生机、雄姿挺立的样子的;
棕榈树原本是……。
又一阵风吹来,树顶部的叶子们一阵作响,但当风还未完全过去,叶子已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安静,而那支撑着串串果实和顶部散状的叶子的棕榈树干倒丝毫不曾晃动,稳稳地伫立在那里。这可不是饭堂里,而是生长在广阔原野中的棕榈树。
我是多么希望天底下的棕榈树都能如此地回归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