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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主义立场上的反思

2009-03-15刘立璇宋维平

飞天 2009年16期
关键词:人道主义战场手法

刘立璇 宋维平

“死者的遗嘱不是说要报仇,而是

说永远不再有。”

——雷马克《归来》[1]

这是雷马克在其作品《归来》中的一句话。这里的“永远不再有”并非指不再有死者,而是指不再有战争。这不仅是一位遭受过一战洗礼的作家的心声,更是二十世纪反战文学中永恒的主题。

两次世界大战的涂炭动摇了人们传统的理想价值观,人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性信仰。在文学上出现了一批厌战、反战的作品。它们揭露帝国主义和法西斯主义的罪恶,表达了强烈的反战情绪,它们虽从不同角度表达了对战争的反感,但却都突破了传统,即站在人道主义的高度上审视战争。这是在二战后渐成趋势的一种写作模式。

一直以来,雷马克的创作都以反法西斯为主题,始终站在人道主义立场上,通过揭露战争的野蛮和残酷来达到反战的目的。他试图“叙述那样一代人,他们尽管躲过了炮弹,但还是被战争毁掉了”[1]。他通过描写战争的残酷让同时代的读者从“爱国主义”的误区中觉醒、走出,进而迈上反战之路。

20世纪被誉为“最野蛮的世纪”,在短短的五十年时间里爆发了两次世界大战,无数人民饱受战火的屠戮。更为残酷的是,人的劣根性在战争中暴露无遗,西方世界传统的“理性王国”破灭,导致社会精神领域内危机四伏,许多人对人类的处境和未来惶惶不安。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一系列反战小说,并体现出两种不同的创作模式。第一种为传统意义上的反战小说,即将战争分为正义与非正义,倡导正义战争,谴责非正义战争。第二种则打破了战争正义性与非正义性的界线,站在西方传统的人道主义立场上反对战争。后一种创作在二战后的反战文学中占据了主导地位,雷马克正是属于这一行列。他在一份声明中曾写道:“很久以来我就一直在寻找一种解释:经历过战争的人们在十二年后的今天,对战争的现实情况怎么还会有如此完全不相同的看法?毫无疑问,即便是最恐怖的经历,由于已经被克服,多少也会带有点英勇历险的光泽。没有哪个人会而且想要贬低德国士兵的巨大成绩,但是必须坚决反对现在还片面利用对这种成绩的回忆来美化战争,并因此缩小战争所造成的无限痛苦。”[2]由此可看出雷马克对于战争的反对态度和他在创作中对战争影响的重视。《西线无战事》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战争对于青年人的影响才是这本书的核心。主人公在走向战场之前仅是中学生。在学校和老师的“爱国主义”教育下,毅然应征入伍。在战场上通过主人公的眼睛,我们看到了战争的残酷。战争夺取了无数年轻人的生命,但更大的悲剧是战争对于青年人心灵的伤害。他们因“爱国”而走上战场,却在无形中成了杀人的工具。在战场上,杀人成了一种需要,一种自卫行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变得浮躁,对前途充满恐惧,看着自己亲爱的战友和一个个无辜的士兵躺在血泊中,他们开始怀疑“爱国主义”,开始厌倦战争,他们的青春和“人性”已经被战争毁了。正如《福斯报》对该书的评价:“《西线无战事》不是战争小说,也不是日记。它是经历过的生活……是‘无名士兵第一座真实的纪念碑……这纪念碑激动人心,充实人的头脑,给后代人展示了最恐怖的战争的图像。”[1]在作品中,雷马克用近乎白描的手法让人有如身临其境之感。诚如作者自己所说:“这本书,不是一种控诉,也不是一种供认,尤其不是一种奇侠故事。因为死并不是一种奇侠故事,在与生命危在旦夕的人,这本书,不过能简单地讲关于虽然或者尚未中弹,却已受战争戕贼毁伤的一代人的故事。”[3]

雷马克的创作中表达了对战争中青年未来的关注,这主要是源于他的人道主义立场和天主教徒的信仰。自人类文明初始,作为西方文学源头之一的古希腊文学呈现的就是张扬个性、肯定世俗生活和个体生命价值的人文特征,蕴含着根深蒂固的世俗人本意识,并且这一意识在文艺复兴中得到发扬光大,形成了完整意义上的“人本主义”思想。人们在关注“理性王国”建立的同时,崇拜个体生命,提倡基督的仁爱精神。然而进入20世纪,面对西方“理性王国”幻想的破灭,人们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加之两次世界大战的重创,西方文学呈现了多元化和反传统的倾向。但不可否认的是人道主义传统依然贯穿在西方作家的创作过程中,体现出了现代西方人对自我命运、价值与意义的新思考。雷马克的创作毫无疑问承继了这一传统,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始终能够读出他对于生命的尊重和对战死的人们的同情。同时,在雷马克的创作中有着浓厚的宗教意识。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雷马克相信一切由上帝做主,他相信爱与宽恕,这种爱的信仰就要求用一颗宽恕的心来对待世人,用爱来化解仇恨。这反映到他的作品中就能看出他反对一切形式的战争,他控诉战争的残酷与野蛮。

相较于其他多用现代派手法创作作品的作家,雷马克显得较为朴实。他用自然主义的手法直接描写血淋淋的战争,让人对战争有了直观了解。自然主义写作手法早在十九世纪就已出现,并且在左拉的自然主义流派那里得到发扬光大。但在战争文学这一方面,雷马克可谓独树一帜。他更多的是实录式地描写现实场景,虽也借助主人公发表了零星对战争的看法,但主要还是让读者自己感受书中的反战思想。我们在他近乎白描的手法中直面法西斯的恐怖,从而把狂热的人们从战争中唤醒,这可以说是雷马克小说不同于他人的一个最大特点。

其次,就是雷马克别具一格的讽刺手法,即在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形成巨大的反差,从而达到讽刺的效果。如《西线无战事》的结尾一段:“他于一九一八年十月阵亡,那一天整个前线是如此平静和沉寂,所以军队指挥部的战报上仅仅写着这样一句话:西线无战事。”[4]这段文字从表面看非常平静,仅仅叙述了西线的战况。但在战场上,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流血牺牲,一条生命简直就是微不足道。这是一种冷讽刺,作者看似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着对于战争的控诉,一个本该幸福活着的年轻人在前线无谓牺牲了,或许他最大的价值就是战场上一天的平静。这就是在战场上普通士兵的悲哀,他们活得没有尊严,在战场上他们是战争发起者达到目的的工具,而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或许是最后的解脱。最后的这个结尾就是画龙点睛之笔。

雷马克的小说可读性非常强,语言简练、冷峻。他的“创作手法与海明威有相似之处,描写事物具有客观、冷静和简洁的特色”,且还带有“酷似海涅、维尔特、亨利希·曼传统的浓重的讽刺色彩”[5]。

雷马克的作品真实地再现了两次世界大战给我们带来的满目疮痍。更难能可贵的是,雷马克开创了反战小说的新模式——纯自然主义的叙述方式。正如在高中甫、宁瑛著的《二十世纪德国文学史》对于雷马克的评价:“雷马克不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但他是一位重要的艺术家,他用他的笔反映了战争和反法西斯这两个重大的时代主题,艺术地再现了他生活的时代,拥有大量的读者,这就足以使他在德语文学中占有一个重要的位置了。”[6]

【参考文献】

[1](德)雷马克.西线无战事译本前言[M].李清华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1.

[2]望海潮.电影浏览之奥斯卡影片(三)[EB/OL].blog.sina.com.cn/u/58082087010001r5.

[3]李清华.雷马克在中国[J].当代外国文学,1990,(4).

[4](德)雷马克.西线无战事[M].李清华译.北京:译林出版社,2001.

[5]李志斌.德国反法西斯文学简论[J].湖北大学学报,1995,(4).

[6]高中甫,宁瑛.二十世纪德国文学史[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8.

(作者简介:刘立璇,四川大学硕士研究生;宋维平,四川大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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