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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象环生的太空第一走

2009-03-15梁东元

民间故事选刊·下 2009年5期
关键词:耶夫航天服利亚

梁东元

1965年,前苏联宇航员列昂诺夫迈出的人类太空行走第一步,所有人只记得那伟大的瞬间,却无从得知瞬间背后生死交织的艰辛。直到近半个世纪后,真相才浮出水面。

匆忙上阵

上世纪60年代初,美苏冷战正酣。谁将实现人类在太空的第一走,成为两国又一个太空竞争的焦点。对于总设计师科罗廖夫而言,这既是苏共中央交待的政治任务,也是大国竞争的需要。

在太空,宇航员出舱,远非打开门往外迈步这么简单,除了要穿好航天服外,还要通过一个过渡舱(气闸舱),先对气闸舱进行泄压,直至舱内与舱外的压力达到一样水平,然后再进入太空。塞弗林是负责太空行走设备的设计师,他提出了一个可伸缩的气闸舱方案,看起来既简单又巧妙。

1965年2月之后,苏联对新的飞船系统进行了发射试验,令他们沮丧的是,这次带气闸舱的无人试验飞船在返回时提前启动了自爆程序,飞船连同许多关乎航天员生命的珍贵数据一起粉身碎骨。

随后进行的另一场飞船试验,结果仍然令人沮丧。根据情报,着急上火的美国人也很快就要实施太空行走。塞弗林只好孤注一掷,向苏共中央提出了及早发射“上升2号”的建议,并很快获得了批准。时间就在短短一个月后。

这次被选定执行任务的航天员有两名,一个是指令长帕维尔·别利亚耶夫,另一位是驾驶员阿列克谢·列昂诺夫。

发射前一天的深夜,科罗廖夫心头充满了阴霾。他告诉别利亚耶夫与列昂诺夫:“发射场所有人都清楚,我们这几次飞行试验都遭遇了失败,但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你们也一定知道了,美国人正在加紧试验,他们的航天员很快就要走出飞船,企图抢在我们前面进入太空。所以,我们现在决定上天是一种巨大的冒险。”

两位航天员当然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们神情凝重:“我们状态良好,为了这次飞行,我们进行了所有必要的训练,包括心理准备。”

起飞前,科罗廖夫还是一直放心不下,一再对列昂诺夫叮咛道:“我们没有任何资料,也没有任何经验,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一定要随机应变,千万别当冒失鬼。走出飞船就向我们挥挥手,然后立刻回来。”

1965年3月18日上午10时,“上升2号”飞船从戈壁深处的拜科努尔发射场升空。

惊险万分

按照原定计划,飞船围绕轨道飞行第一圈时,列昂诺夫就开始进行出舱准备。

列昂诺夫走出舱后,做了一些操作项目,还翻了几个跟斗。其实,真正的情况是,这时飞船在旋转,身体也在旋转——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抓住,有劲使不上。所谓翻跟头,其实是自己无法控制的。幸好,那根5米多长的绳子把他缠绕了起来,裹近舱口,才停止了旋转。

座舱内的指令长别利亚耶夫和地面指挥中心都看到了这样的危险情景。按生命保障系统的能力,可以给航天员支持45分钟,列昂诺夫也本应该做更多的操作,但出现了意外,他心率失常,紧张出汗,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下去了。仅仅过了10余分钟,他不得不匆匆结束。

可就在返回舱门的时候,列昂诺夫的身体被卡在了舱门口,怎么也进不了舱。

这是真正的危险。由于太空是真空的,列昂诺夫身上的航天服鼓胀起来,如同气球一般。气闸舱门口的断面直径只有120厘米,而膨胀的航天服直径竟然达到了190厘米。列昂诺夫接着又拼命钻了几次,仍然无济于事。他情不自禁地失声喊道:“我回不去了!不行,我来不及了。我回不去了⋯⋯”

这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地面指挥中心的人们听着无线电波传递来的叫喊,万分焦急。而留在座舱里的别利亚耶夫也无能为力。

在莫斯科,据说科罗廖夫早在地面飞行准备的时候就已经预料过这样的情况,他曾私下叮嘱别利亚耶夫,一旦遇到这种情况,他可以单独返航。别利亚耶夫起初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但他知道这是科学试验,总会有人付出生命,他最终将别无选择。

生命之门成了鬼门关。几番挣扎之后,列昂诺夫已经筋疲力尽。他意识到,他可能再也回不到飞船内了,等待他的是成为太空中的又一自由飘浮体。

他气喘吁吁,只觉得头昏眼花,呼吸的频率增加了一倍,体温上升超过了38℃,心率达到每分钟190次。由于大汗淋漓,头盔的面罩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前一片模糊。此外,因为戴着头盔,没办法擦汗,汗水流到了眼睛上,把眼睛都浸泡了,什么也看不清。再加上过于紧张,全身过度疲劳,列昂诺夫的意识都出现了问题。一次次徒劳无益的尝试,使得他几乎完全丧失了生还的信心。

正在这危急时刻,平时艰苦枯燥的反复训练奇迹般地发生了作用。列昂诺夫事后回忆说,我当时快要昏迷过去了,但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一下子记起了以前失重训练时的那些情景。冥冥之中,就好像教练员在耳旁提醒我说:嗨,小伙子,航天服的腰部设有四个按钮,每一个按钮都可以释放掉服内四分之一的空气。当航天服压力过大时,这是唯一的减压方法。

按照飞行规则,列昂诺夫决定采取自救措施,并立即向地面指挥中心报告。地面指挥中心通过监测,发现航天服内的氧气还可持续30分钟,但是照明系统只能再工作5分钟了。这意味着,在黑暗状态下,列昂诺夫返回飞船将更加艰难。

显然,只能采取调低生命保障系统气压的办法了。列昂诺夫开始给航天服泄压,破釜沉舟降到25千帕,这个压力值已在允许的极限值以下。航天服终于瘪了下来,缩小了体积。列昂诺夫事后说,他自己都绝望了,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挤进气闸舱的。

列昂诺夫在太空行走了12分零9秒,但为了挤进舱门他又花了12分钟。为此,他的体重减少了数公斤,靴子里积聚了6升汗水。

人类第一次太空行走在惊险万分中结束。

意外叠出

就在他们准备结束这次历时26小时2分钟的飞行,向地球掉头返航时,座舱内的氧气压力又发生了异常,温度急剧升高。此时,按照正常程序,他们必须迅速降低温度和湿度,以防止飞船发生爆炸。但是,两位航天员的所有操作都没有产生作用。他们再度陷入绝望,过度的疲劳使得两个人甚至一度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利亚耶夫和列昂诺夫被一种类似爆炸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都以为飞船正在发生爆炸,最后的牺牲时刻终于到来了。令两位航天员有些诧异的是,飞船里并没有任何爆炸燃烧的迹象;再一细加观察,令他们惊喜万分的是,舱内的氧气压力竟然在慢慢下降,竟逐渐恢复正常了。

事后专家们对此奇怪现象的分析是,由于太空光辐射和热沉的缘故,飞船舱体朝向太阳的一面温度达到了将近130摄氏度,而舱体背对太阳的那一面则是零下170摄氏度,两个侧面近300摄氏度的温差是如此之大,飞船因此而产生了轻微变形。列昂诺夫返回座舱之后,已经变形了的舱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缝隙,使得飞船内的空气开始向外泄漏。舱内的生命保障系统很快感知到了泄压现象,立即做出了反应,启动了升压装置,提高舱内氧气的压力;两名航天员在睡梦中处于飘浮状态,无意间不知是谁碰到了补充空气的开关,强大的气压一下子启动了排气阀,舱门便随之彻底关闭了。

真是天不绝人。别利亚耶夫和列昂诺夫稍稍松了口气,开始踏上归途。但新的危险正扑面而来——飞船自动导航定位系统也发生了故障。

还好,这种情况在地面时就已经预想到了,他们决定冒险采用手动方式着陆。最终两位航天员在手动操作中也出现了失误,“上升2号”飞船呼啸而下,偏离预定落点3200公里,最后落到了大雪覆盖的原始森林深处,茂密的树梢和厚达两米的积雪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

舱外这时正下着暴风雪,狼群在四周不时嚎叫。两位航天员十分艰难地爬出舱门,按照以往野外生存训练中的程序,架好天线,发出呼救信号。因为他们偏离得太远了,指挥中心和他们失去了联系。3月份苏联的天气很冷,天黑之后,荒郊野外的气温会越来越低,本可以御寒的降落伞在落地时挂在了树梢上。列昂诺夫最惨,由于多达6升的汗水全留在航天服内,着陆后,他只好冒着零下20多摄氏度的严寒,脱下航天服,再脱掉内衣,光着身子把衣服拧干。第二天,满世界搜寻的回收人员终于从空中发现了他们。

选自《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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