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是一个活动的结

彭　静

“90年代初期，受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潜移默化的影响，觉得平时应酬吃点喝点算不了什么。进入90年代中期以后，又觉得收点小红包、土特产之类的，也不算什么大错。2004年分管土地利用工作后，主动找上门的房地产商越来越多。我想，又不主动伸手要，我给你帮了忙，你也受了益，只要人可靠，熟悉，又是自愿，一万，两万也就收了。”

——王斌：《我的认识》

“这些以小博大取利的房地产商们说法很讲究：先是小额见面试探求助，事成后加大筹码感谢；无事也保持小额相送，有事求助更方便；你怕收，他安慰你，甚至对天发誓。方法种种，我就是一个‘俘虏。”

——王斌：《我的认识》

“此时我已经堕落成了一个权钱交易者，认为保持廉洁的有关规定年年出，违纪违法案件年年有，反腐败的会年年开，只是尽一种组织责任。运气不好的该倒霉，只要不过分、不张扬就没问题，完全把组织的教育、规定置若罔闻，逐步走向了深渊。”

——王斌：《我的认识》

“贪财是一活动的结，它一天甚似一天地扼杀人的心灵，最终毁掉人的理性。”这是巴尔扎克在《拜斯舅舅》中的一段精辟论述。

王斌觉得自己的心里正是打上了这样一个结，并最终被这个结活活套牢。

2008年11月11日，原重庆市地产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王斌，因受贿163万余元换来了12年有期徒刑。

■ 心态失衡 权力畸变贪欲起

57岁的王斌出生在一个普通平民家庭。他经历过艰苦岁月的磨练，曾到偏远的乡村当过知青。1972年回城后，他进入原重庆市房地产管理局当临时工，并在大溪沟房管所做过木工。

由于家中兄弟姊妹多，过早地承担起家庭责任的他，比同龄人更懂得珍惜和把握机会。1974年，踏实肯干的王斌赢得了领导的认可，成功告别工人身份转干，端上了让周围人羡慕的“铁饭碗”。

自此，王斌的事业一帆风顺，副科长、副处长，1989年，年仅38岁的王斌因工作成绩优异，被提拔为重庆市房地产管理局市中区分局副局长，没隔多久，顺利升任该局“一把手”。

之后，王斌又先后担任了重庆市房地产管理局副局长、重庆市土地房屋管理局副局长、重庆市国土资源与房屋管理局副局长等要职。

2007年11月，王斌开始掌管重庆市地产集团有限公司，任董事长，这是一家拥有近400亿元土地资产的国有独资企业。在同事们眼中，王斌是一个讲制度、讲原则的领导，很少应酬，工作谨慎，给人的印象是“低调”。他还在其分管领域出台了不少内部监督制度，比如每当开会研究土地出让问题时，他都要求同步录音，说是防止有人为房地产商说好话，表现得非常“坚持原则”，赢得了公正廉洁的好口碑。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几年来，随着职位不断晋升，王斌手中的权力也越来越大，思想也开始发生变化。一些经济条件较好的朋友常让他羡慕不已，反观自己夫妻俩，兄弟姐妹大多数是破产企业待岗职工，家庭负担重；另一方面，他认为自己的能力并不比很多房地产商差，他们能够赚钱离不开自己的帮助。

“权力是稍纵即逝的东西，自己应该牢牢把握住它”，贪婪的种子在他心中开始萌芽、生长……

■ 为保“安全”自设门槛“扼”贪婪

房地产商的目标是“地”，王斌的目标则是“财”，双方一拍即合。

王斌利用手中掌握的审批管理权，通过减免土地转让金、土地定向出让、降低土地出让标准等手法，达到了“以地生财”的目的。

王斌的第一次“伸手”要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1993年，王斌在担任重庆市房地产管理局市中区分局副局长期间，给下属兼朋友张向东分配了一套位于渝中区的60平方米公房。之后，张向东升任重庆广发房屋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随后两年间，已升任重庆市房地产管理局副局长的王斌又帮助张向东向市房产交易中心销售其公司开发的广发大厦裙楼。两次帮忙，张向东自然懂得“报恩”，便将渝中区美专校街一间价值10.8万元的商铺送给了王斌，并以王斌岳母的名义办理了产权。为了维持与王斌的关系，张向东多年来一直以代理人的角色帮助王斌出租该门面，从2000年起连续7年，张向东每年向王斌奉上门面租金2.4万元，王斌也乐得省事，一一笑纳。

2004年，时任重庆市国土房管局副局长的王斌分管土地利用工作后，主动找上门的房地产投资商更是络绎不绝。

2004年11月，重庆市新浦物业公司总经理尹元良，为办理其楼盘项目国土房产两证的事，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王斌。在一场精心安排的晚宴上，尹元良讲明了来意：“王局长，烦请关照支持，我会好好感谢你的……”王斌应允了。随后，他给相关部门领导打招呼，为尹元良楼盘项目及时办理了国土证和房产证。为了“好好感谢”王斌，并为以后继续得到支持，尹元良向王斌表示要送一套该楼盘的房屋给他，还大方地让王斌自己选。王斌选择了一套建筑面积为182平方米、价值近70万元的花园洋房。出于安全考虑，王斌看到他侄儿的一份求职简历，还有身份证复印件，便以侄儿的名义让尹元良办理了购房手续和房产证。这也是王斌接受贿款物最大的一笔。

2005年，为获得联芳园区项目地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重庆富洲房地产公司董事长林增官找到王斌。第一次，林增官便大手笔，在王斌办公室里奉上1万美金，王斌欣然接受。可回到家中，这笔巨款让他连续失眠了好几夜，“心惊肉跳的，老做恶梦”。他便打电话叫林增官把钱拿回去。可在林增官几次“诚心诚意”的婉劝和发誓后，王斌也就逐渐放心了，认为他态度诚恳，又是“一对一”送的，应该安全。但从此后，他便为自己收受财物设定了一个现金额度门槛：超过10万元不收。

之后，林增官遵循着这样的“门槛规定”，又先后在酒店、机场、办公室等不同场合分四次给王斌送去了2万美元和10万元人民币。心安理得笑纳的王斌也很讲“义气”，他违规操作，使该公司不按2002年新的土地出让金执行标准执行，而按2000年执行标准仅仅交纳了不到7000万元出让金，就成功取得联芳园区项目地块的国有土地使用权，给国家造成1.8亿多元经济损失。

现金额度门槛换来的是王斌良心上的一时安宁，并未丝毫阻拦他大量敛财的步伐。2005年，王斌就收受贿赂9笔，进账人民币12.5万元、美金2.2万元和一套花园洋房。2006年，收受贿赂7笔，进账人民币20万元、美金7000元。

■ 难挡“热情” 望后来者走好路

深谙行贿之道的一些房地产商，通过朋友引荐取得王斌信任后，在过年过节时，源源不断奉上过节费或各种礼物，甚至借王斌出国出差之机送上旅资，王斌一一照收。

2006年春节，王斌携家人前往深圳游玩，一房地产商得知后专门从上海飞往深圳，并赶在王斌所乘班机落地前等候在机场出口，与王斌会面后直接送上5000美元。2006年下半年，当时正在上海出差的一房地产商得知王斌前往上海参加会议后，亲自前往其下塌的酒店奉上人民币10万元，感谢王局长的“关照”。2007年春节期间，为了在取得沙区某地块土地使用权上得到帮助，重庆一投资公司执行董事在王斌赴福州游玩期间，专门花大价钱在藏品市场购买了一枚玉石印章送给王斌以表“诚意”。王斌还曾在前往巴西、欧洲等地考察前，收受了闻讯赶来的房地产商送来的美元及欧元……

贪欲的闸门一旦打开，就无法关闭。面对行贿者如此积极主动的攻势，不断的物质利诱，王斌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2008年3月，重庆市纪委对时任重庆市地产集团董事长的王斌实行了“双规”。经过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五分院历时两个多月的调查、取证，王斌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受贿的犯罪事实浮出水面。

相关制度的不健全、内部监督不到位也在客观上“推”了王斌一把。

王斌在纪检、检察机关对他的调查期间也谈到了这一点。他认为：“国家和市级在土地供应方面，无论是划拨还是出让，虽然都有若干规定，但仍然有很多问题可以由在岗领导‘自行解决。这种自由度就为我提供了操作的空间。”

他表示，希望为原单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制订规范性文件、管理体制改革、健全制度、编写教材等提供参考意见。同时，他还希望后来者能够带好头、走好路，离不是自己的金钱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