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黄泉路

文　理

酿成血案

不好了，杀死人了。马艳披头散发地跑出屋外，惊惶失措地喊着。正是夏目的上午，大街上围了不少人观看。只见马艳在前边跑着，后边跟着一个杀气腾腾的男青年，手里拎着一把斧头，追了过来。一边跑一边骂，臭婆娘，我杀了你。正赶上巡警路过，冲上去将他摁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原来，男青年叫吴天，早晨回家，跟父亲要一千元，说是出外打工，父亲吴铁山说没有钱，他就急了，要放一把火烧了这个家。他继母马艳说，小天，你爸开的诊所，哪有钱。你上大学，花了四五万，这个家，哪还有钱呀。吴天破口大骂，臭婆娘，闭上你的臭嘴，没跟你说话。他父亲上去就是一嘴巴子，骂道，浑犊子，养你还养出孽了。吴天像一头雄狮咆哮了，一脚上去，给他爸踢倒，骑在身上，哭泣地说，我叫你动不动就打我，今天，不是你活，就是我死。马艳哭着喊，干嘛呀!你活腻歪了。吴天失去理智用手一指，恶狠狠地说，还有你，臭婆娘，我杀了你。

这样的场面，不知，在这个家庭，上演了多少次。可是，这一次，却出了人命。被他摁倒在地上的吴铁山，气得口吐白沫，脸色彤红，一使劲儿，将吴天压在了身下。气疯了喊，马艳，你给斧头，给我拿来，我剁了这个畜生。正在他喊叫时，吴天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上。马艳，慌忙拿出斧头一看，吓得咣当一声，斧头掉在地上。吴天失去了理智，一拳将他父亲打晕了，操起斧头，几下，就把父亲砍死了。这就出现了开头的一幕。马艳吓得跑出房子，喊叫着，出人命了。

公安人员，将吴天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姓名，吴天。年龄，二十五。家住，鹤城太原街八里三十二号。为什么杀人。事情是这样的，早晨我在同学家，也就是我女朋友黄静家，想回家找父亲要点钱，出外打工。他说什么也不给，还要杀了我。他杀了你吗?没有，他是想杀我了，可是被我压在了身下。强词夺理。没有，他一直想杀我。为什么要杀你。因为，他说，我是别人家的野种，不是他的亲儿子。狡辩。没有，真的，他说，我母亲跟别人偷情。你母亲是谁。王小菊。她在哪。出国了，说是跟一个大款跑了。你知道，杀人偿命吗?知道，我也是一时糊涂。你真是太驴了，把亲爹杀死了。要不，他也要杀我的。浑蛋。公安人员气得一拍桌子，先带下去。

婚姻破裂

这事儿，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吴天刚刚五岁。那时，吴铁山在鹤城小厂子诊所上班，因为离家远，中午不回家。这天，他上街办完事，顺路回家，他家住的是平房，发现家里窗帘还挂着，大白天的，这娘俩，还没起床，心里想着，就打开了房门，发现屋子里的女人，白花花的惊慌地叫了一声。他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丝不挂地拎着衣服，跳窗而逃。

吴铁山气得肺子都要爆炸了，操起拖把，就开始打妻子王小菊。王小菊痛哭流涕地跪下说，铁山，我再也不敢了。五岁的儿子，吓醒后，也哇哇大哭。吴铁山说，他是谁。王小菊死活也不开口说是谁。原来，王小菊在剧团上班，早就跟团长有一腿了，吴铁山一直蒙在鼓里。吴铁山气急败坏地又捶打了王小菊一顿，恶狠狠地说，你要再敢偷汉子，我杀了你。吴天见到母亲，光着屁股，让他爸爸打得死去活来，哭着说，爸爸，你别打了。要打死人了。在他幼小的心灵，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从此后，这个家，再也没有平静过。

原先，家里的钱，吴铁山都是让王小菊负责，出事后，他就不让她管了。可是，王小菊也不让他管。可以说，在中国，八十年代初，他们是最早AA制的家庭。两口子过日子，没有舌头碰不到牙的。尤其到了晚上，吴铁山要想上床时，王小菊说什么也不干。吴铁山就大打出手，嘴里骂着，你真是养汉的娘们。王小菊也不示弱，一脚将他踢到床下。骂道，你离我远点。吴铁山骂道，不过就离婚。王小菊说，离就离，怕你呀!吴铁山说，我怕你呀!两口子，打得不可开交，小日子没法过了。当初，是朋友给他们介绍认识的，他们一打架，就埋怨介绍人。介绍人过来劝过几次，就不爱管闲事了。吴铁山晚上一回到家，就惹一肚子气，后来，干脆在诊所病床上住，宁可不吃不喝，也不爱回家。

终于有一天，王小菊提出了离婚。

吴铁山气愤地说，离就离，离了，你就如愿以偿了。王小菊冷笑一声，那你就管不着了。家产我一分也不要，儿子，我带走。吴铁山说，你休想。你他妈的，找野汉子，你找去呀!王小菊骂道，姓吴的，你有一天，会后悔的。吴铁山说，我没什么后悔的，滚，现在就给我滚远远的，永远别让我看见你……王小菊气得直哆嗦，好，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走，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哪天，咱们办离婚手续去。吴天，吓得呜呜呜直哭。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王小菊搬出不久，就提出了离婚。孩子和家产一分没要，净身出户。没有女人的家，也不是什么家了。

父子生涯

就这样，吴铁山当爸又当妈，白天，把吴天送托儿所，晚上接回来。吴天，不是哭就是要妈妈。气得吴铁山说，你妈死了。王小菊这个女人，也真够狠心的，离婚后，一次也不回来，看望吴天。不久，就跟那个相好的出国了。

吴铁山在小厂诊所，上班忙得很。只有周六休息时，才接吴天在家。可是，他又忙于看书，学习。小吴天，讨厌死了，就孤独地一个人玩。有时，屙的屎，到处都是，气得吴铁山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实在不行，就给他送到农村父母家，吴天一去，就是十年，一直到吴铁山又成家了，吴天上初中了，才接了回来。

这期间，父子关系，相当疏远。吴铁山偶尔回老家一次，吴天就躲得远远的，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他奶奶说，小天，跟你爸爸，说会儿话呀!吴天就木讷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奶奶说，这孩子，太不爱说话了。

一次，吴铁山回去见到了吴天，说，这是我给你买的小汽车。吴天眼泪就下来了，说什么也不要。吴铁山说，咋了，你说话呀!吴天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吴铁山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哑巴。吴天这才气呼呼地说，你才是哑巴呢!吴铁山怔了一下，咦，这孩子，不说话，一说话就跟我对着干呀!就喊，妈，你看你这孙子，跟谁学的这么驴，我要教育一下他。说完，就伸手给了吴天一嘴巴子说，我叫你驴，我叫你驴。吴天一见他父亲打他了，跑进院子，操起一个铁锹说，你再敢打我，我也打你了。吴铁山真的蒙了，儿子敢打父亲，这不是反了吗?他也喊叫，小兔崽子，你跟谁学的，这么驴。他母亲说，你这两个冤家，行了，你们都走，我是伺候够了。说完老太太哇哇地坐在地上哭。吴天一见奶奶气哭了，就跑没影了，一直到吴铁山走了，才回来。

他奶奶见他回来了，就说，你行呀!跟你爸爸对打了。吴天说，奶奶，他像爸爸吗?奶奶问，怎么不像了。吴天哭着说，我长这么大了，他给我买过什么，别的同学，小飞机、玩具手枪、游戏机什么没有?我有什么呀!他奶奶说，你跟人家比什么，你吃饱喝足就行了吗?吴天说，他也不像父亲呀!一年看我几回呀!他奶奶说，他不是忙吗?吴天

说，休息时间，他也不来呀!就说今年过年吧，他来了吗?他奶奶也流着泪花说，好了，小天，他不来，还有奶奶呐。吴天的性格，变得越来越消沉，这一点，在同龄中是很少有的。

新的家庭

吴铁山所在的小厂子黄了，他也下岗了。吴铁山失业在家，思来想去，还是干自己最熟悉的工作，就开了一个诊所。没想到，生意不错，比上班挣的还多，一个月下来，有一两千存款，吴铁山还招了一名女护士。马艳是刚从沈城毕业的中专生，找不到工作，就打工来了。

从马艳来了以后，吴铁山的精神特别的好，话也多了，对病人也总是笑脸相迎。他手把手地教马艳实践经验，马艳也是虚心好学，一来二去，二人产生了感情，在一个雨后的晚上，二人就好在了一起。

吴铁山离婚十年后，又成立了家庭，结婚后不久，母亲就让他把吴天接走。没办法，吴铁山把吴天接了回来。吴天这时，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说话嗡声嗡气的，言语还是不多，见了马艳什么也不叫，要是有事就喊哎，吴铁山也没有办法，一家三口人，吴天显得多余，一到晚上，尤其显得尴尬，两个屋子相连，一有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吴铁山一想，实在是不方便，就跟马艳搬到了诊所住了。家里只剩吴天一个人了，这时，他感到了空气，是那么的新鲜。他在屋子里，不时地喊几声，他感到了无拘无束的日子，真好。没事时，从来不去诊所，去了就是要钱。他的钱，永远不够花，不是下饭店了，就是打游戏了。一个月下来，没有千八百下不来。要知道，吴铁山一个月也只能剩下这么多了。吴铁山有时说没钱，父子俩就大打出手，马艳吓得直哭，马艳就偷偷地给他钱，息事宁人。吴铁山知道后，就打马艳说，你这样，不是惯坏了他吗?马艳哭着说，你不给他钱，他还不跟你打呀!你就认了吧!就这样，吴天来一次，夫妻俩就闹一次意见。马艳小吴铁山十多岁，一生气就寻死觅活的，吓得吴铁山也不敢伸手了，坐在屋子里抽闷烟，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一次，吴天要钱，一分也没拿到，气得他把诊所的窗户砸碎了好几块，父子二人打成一团，马艳一见吓得要死，就打电话报了警。这之后，不但没解决什么问题，吴天变得更加厉害，偷东西卖了，什么洗衣机、电冰箱、大衣柜等，凡是能换钱的，他都敢卖。吴铁山气得没有办法，就破口大骂，浑犊子，你真是野种，找死呀!我养你真是倒了血霉。吴天也不示弱，也破口大骂，你倒好，找了个小媳妇，你丢不丢人呀!吴铁山脾气不好，一来气就动手，没想到，吴天已经长大了，他根本打不动他了。每一次动手，都让吴天打得鼻青脸肿，这个家的生活没法过了，马艳后悔，嫁了这样，驴一样的家庭，气得总是呜呜地哭。

后记

后来，吴天上了一个职业大专，花了四五万，毕业也没找到工作。毕业后，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没钱时，还是伸手来要。吴铁山忍无可忍，拿起斧头就要砍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没想到，吴天的力气比他大多了，抢过斧头，几下，就给吴铁山砍死了。

不久，吴天也被枪毙了。

这个家，只剩下马艳了，整日，以泪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