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蛟龙出海

1940年，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着大半个中国。

万里迢迢之外，是平安喧闹的美国，这里远离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也是各国难民的避风港。香港经济气候不佳，不少华人飘洋过海望能在外地闯一番事业，有些在别处落地生根，李海泉一家正是为躲避战火而来到美国。

李海泉是香港粤剧界名人，被誉为“四大名丑”之一，因为中国战火连天，局势动荡，他苦心经营的粤剧也受到战争影响日渐萧条，只好带领剧团和全家横渡太平洋来到美国，希望在陌生的国度重振自己的粤剧事业。其妻子何金棠是当时香港富商何金堂之女，是名门闺秀，她具有欧亚血统，这注定她即将出生的儿子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血儿。

1940年11月27日，美国加州三藩市唐人街的杰克森街东华医院。一个躁动的小生命终于“瓜熟蒂落”，粉嫩的拳头紧攥着，小小的鸡鸡高翘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仿佛在对世界高喊：“我来了！”

这距何金棠上次生产仅13个月，也是她生的第四个孩子，看到孩子健健康康的，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看着他可爱的脸蛋，仿佛看到了丈夫，这给寂寞的何金棠带来了一丝欣喜和宽慰。

孩子出生的时候，丈夫还在外地演出，想到他们艰难的生活，何金棠给小孩起名“李振藩”，“藩”为三藩市，又泛指美国，“振”便是名扬，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在美国出人头地，不用再像他父亲那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世事往往出人意表，有个激励人心的老生常谈。“你要把象征目标的箭把定到太阳那么高，就算那支箭未能射到太阳，也可把只麻鹰打下来吧。”这位名叫振藩的小朋友，后来不单只威振三藩市，更扬名世界，他目标不是天上的飞鸟，是奔向太阳。他便是日后无人不识的李小龙。

孩子出生后，要在医院进入登记手续，当问起男孩的名字时，何金棠不亢不卑地道：“李振藩。”

李振藩？负责登记的是一个长有雀斑的女人，她愣住了，汉语对于她们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要她们写下三个方块字，这不是要她难堪吗？

何金棠似乎发现了这一点，她连忙拿起笔，在一张用过的纸背面写下了三个字“李振藩”，然后恭敬地递给登记人员。

何金棠的字清秀有力，体现出东方女性的风采——温柔而坚韧，雀斑脸平时很少见到中国字，现在让她写，而且还要一个女人教，这让她在面子上受不了，就把何金棠递过来的纸推到一旁，傲然地道：“这名字不行，要取个像样的名字！”

“孩子是我生的，起什么名字是我的自由。”

“起什么名字是你的自由，但给不给登记是我的自由。”雀斑脸有点轻蔑地看着她。

何金棠心里升起一股无名怒火，自从日本人侵略中国以来，这种怒火就一直没间断过，身心就像被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着，痛苦而无奈，时间久了，这份痛苦不再刻骨铭心，反而有点麻木了，在雀斑脸的挑衅之下，她并没有发火，而是展现出了东方女人那超强的韧性，没有坚持用李振藩登记，而是临时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布鲁斯•李（Bruce•Lee）。

尽管在医院登记时用的是个洋名字，但在何金棠心中，她一直把儿子叫振藩，而且布鲁斯•李这个洋名字也成了李小龙的耻辱柱，也成了激发他斗志的法宝，当他在事业上遇到挫折时便会把驾照（他18岁重返美国闯荡，继续使用这个名字）拿出来，死死地盯着上面的英文名字，他的心就会再次燃烧起来。

至于“李小龙”这个名字的由来，则是李小龙回香港做童星时取的。因为他生在龙年（庚辰年），恰巧也是生在辰时（生肖与地支对应，辰即龙），漫画家袁步云便给他取了个艺名——李小龙。

为了生计，李海泉并没有过多地陪在妻儿身边，他赶回来看了小龙一眼，亲亲他的额头后又随团在外巡回演出，何金棠和李小龙仍留在旧金山的唐人街，听着小龙一声声啼哭，她心里一阵阵幸福，想到千里之外丈夫在辛苦地演出，她心里充满了牵挂，希望丈夫能在这个多事之秋里平平安安的。

李小龙出生后4个月，李海泉停止了在美国的流浪生活，举家返回香港。他之所以下这个决定并不全是因为粤剧的观众多限于广东籍的华人圈内，而广东籍华人圈在美国实在是太薄弱了，他可以施展才华的天地太小，还有，此时日军与英军虽呈对峙之势，香港仍太平无事，日本当时正在中国内地烧杀抢掠，没有精力对付香港及东南亚，就抛出了和平烟幕，这蒙骗了众多的港民乃至港英当局，港民仍按照固有的方式生活着，似乎并没有战乱之苦，李海泉于是决定重返香港，在香港从事自己的粤剧事业。

但李海泉万万没想到，他们回到香港还不到一年，风云就发生了突变：1941年12月8日凌晨4时45分，日本海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附近，毫无前兆地发动了突然袭击，在美国大兵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时，已经被炸得尸骨无存。这次突然袭击让2400名美军几乎在无意识中失去了生命，日本以29架飞机的代价换取了美国主力舰船19艘、飞机200余架，并使美太平洋舰队在一段时期内难以进入南太平洋，这也标志着太平洋战争爆发。

同一天的8时30分，42架涂有醒目太阳旗标志的轰炸机及护航机突然出现在九龙启德机场上空。5分钟之内，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残骸遍地。之后，日本轰炸机对港岛进行了轰炸，硝烟弥漫，一片混乱。

惶恐不安的居民躲在下水道里、最底层的屋子里避难。李海泉一家人躲在了自己屋子的最底层。何金棠按照天主教徒的做法祈祷上帝，而信奉佛教的李海泉则烧香拜佛。

空袭之后，日本正式对美英宣战，香港的太平日子结束了，日军开进了香港，守护香港的是500名中国士兵和两个营的英军，他们同仇敌忾，与入侵的日军展开浴血奋战，但准备仓促补给不足，只能留下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中英混编的守军军官全部战死，士兵所剩无几，被迫从九龙撤至香港岛。25日，英军投降，香港沦陷于日本的铁蹄之下。

港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通货膨胀，粮食匮乏，人们纷纷逃往台湾、澳门等地避难。香港人口，从160多万锐减至60万。李海泉一家没走，他们刚刚从万里之外的美国回来，已经饱受漂泊之苦，漂泊的生活让他们有些认命，李海泉相信佛祖，佛会保佑家人的平安。

李小龙的童年是在急剧的动荡中度过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小时候有点营养不良，但瘦瘦的他却非常活泼好动，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得让大人们目瞪口呆。

战火终于在1945年8月14日燃到了尽头——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翌日，英国太平洋舰队驶进香港维多利亚港。港督府上的太阳旗换成米字旗，香港又恢复为英国直辖殖民地。

战后，香港重建家园，步入经济恢复期。港英政府对大米实施配给制，并对主要副食品进行限价。港民生活得到基本保障，逃离的人们纷纷重返家园。李家也在九龙定居下来。50年代，李海泉收入渐丰，加之何金棠出身名门，李家属香港上层社会，家庭生活稳定且安逸。

1946年9月，6岁的李小龙进入拉萨尔书院小学部就读。拉萨尔书院是小学部至高中部俱全的学校，是香港屈指可数的名牌学校，学生家庭多为贵族、富商及社会名流。

中国人习惯把望子成龙的希望寄托在读书上。大儿子李忠琛勤勉好学，李海泉指望李小龙能像他哥哥那样在学业上出类拔萃。但是李小龙却使父亲失望了，他非常厌恶读书，而且性格倔强的他对校方纪律很不适应，他历史、美术和文学科目学得还算不错，但数学等理科则经常在全班垫底，一直到10岁，他的数学还停留在幼稚园的程度——只会数到十而已。

这时的李小龙已经是响当当的小明星了——10岁的他正式出演了他的首部影片《细路祥》，并获得极大的成功。

战后是香港电影神奇发展的时期，尤其进入50年代，由于大陆艺员的加盟，香港电影无论数量质量均有长足的进步，成为大陆外华人世界最大的电影生产基地。看电影是港人娱乐消费的主要方式，演电影自然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

李小龙演电影与读书截然不同，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与良好的素质。李小龙之所以这般幸运，全是他父亲的关系。李海泉除了演舞台戏，还参与拍摄粤语电影片，跟影视圈的人很熟。那时，李小龙五兄妹都有机会在银幕上跑龙套露脸，而以李小龙表演天赋最高，因此，也只有他后来成为演员，并且是名演员。李小龙演电影与他上学读书是同一年，由父亲朋友的举荐，李小龙进入电影圈演童角。

李小龙成名后，不少人称他自小就与电影结下不解之缘，或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只能说是其中因素之一。李小龙先后在20部影片中饰演童角。那时的他，离职业演员之路还十分的漫长和艰辛。

李小龙参加电影拍摄，多安排在学校的假期。也有的电影在假期之前就开机，或是假期结束仍未停机，这样李小龙就要在课余参加拍摄。导演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业，尽可能把他的戏安排在夜间进行。

年幼的李小龙对演电影极富敬业精神。在读书时，他是一个懒散、没有纪律性的家伙，但在拍电影时，李小龙表现出极强的自律性，如果知道晚上要拍电影，他吃完晚饭就上床休息，到了该去摄影棚的时辰，母亲轻声唤他，他立即就醒，手脚利落地穿戴好行装，精神抖擞地随父亲出门。若是平时要早起上学，大声唤他都不得醒，摇醒他，他还要赖床多时，然后懒洋洋地起来。

李小龙对表演有着狂热的爱好，他自幼就喜欢装神扮马，尤爱模仿电影中的各色人物。这种模仿爱好，是一名未来演员必具的素质之一。然而，李小龙扮演的众多角色，很少光芒四射。原因是他多饰无足轻重的配角，虽饰主角，影片中又未加以强化。这便是影评家常说的，好演员应遇上好角色、好剧本、好导演。

李小龙性格暴躁，朋友不多，其中一个就是拍戏时认识的小麒麟。小麒麟也是童星，俩人在一起合拍过电影，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李小龙对朋友十足讲义气，也很珍惜朋友间的情谊，多年以后，李小龙红极一时，仍念念不忘提携小麒麟一把。他还和小麒麟相约一起进入拉萨尔书院就读。

学校里的都是上流社会的孩子，但贵族、富商名流家的孩子并非都是绅士，相反因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这些孩子们大多心高气傲，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自然不懂得谦让之礼。

学校里有个叫段进宝的家伙嚣张跋扈到了极点，他个子不过一米六五，经常穿着流里流气的衣服，叼着烟在校园里晃，奇怪的是似乎连老师们也畏他三分，看到他如此放肆也不加制止，这让他更是无法无天，在学校里谁都要听他的，胆敢反抗就会遭他一通暴拳，有的人自然不服，反抗段进宝，但随后就被修理得很惨，大家传闻他跟黑道有瓜葛，这更让人不敢动他一指头。

李小龙虽然生性倔强，但对段进宝的恶名也是有所耳闻，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也不愿去招惹这个小霸王。不过我不犯人，人却不一定不犯我，一件小事，却让李小龙跟段进宝发生了正面冲突。

那是一个星期天，李小龙和好朋友小麒麟一起到香港街头闲逛，尽管二战的硝烟散去时间并不长，香港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繁荣景象了，街头的商店琳琅满目，也吸引着好奇心十足的少年们。

他们刚从一个泥人店里出来，就听到一阵摩托引擎的轰隆声，那是最新款的赛车摩托，也是一些纨绔子弟的“宠物”，李小龙认出，骑在摩托上的，正是段进宝，他轻蔑地望着路人，把车开得飞快，路人惊叫得让出一条道，段进宝更得意了，他在摩托上哈哈大笑。

泥人店的位置在街道的拐角处，由于摩托车速太快，转弯时滑了一下，摩托车有点失控，竟歪歪扭扭地朝李小龙他们冲来，眼看就要撞上小麒麟了，李小龙眼疾手快，连忙抓住小麒麟的手猛然闪避，好险，摩托车擦着小麒麟冲了过去，小麒麟的脚碰在了车把上，这下段进宝完全失去了平衡，他惊叫着跟摩托车一起摔倒在地，因为车速太快，摔倒在地后还在滑行，撞上了泥人店又弹了回来。

李小龙直直地站着，他紧紧地攥着小麒麟的手，而小麒麟脸色惨白，刚才那一幕真是太险了，如果不是李小龙果断出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段进宝也真是命大，摩托都摔变形了而自己倒没事，只是倒地时脸上蹭了些泥巴，显得很狼狈，他忽地跳起来，指着小麒麟就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兔崽子，竟敢暗算本大爷。”

小麒麟没有说话，他还没从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中反应过来，依然呆呆地站着。

“听到没有？”段进宝站在小麒麟面前，趾高气扬地用中指指着他。

小麒麟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但看到段进宝那满脸是泥的形象，不由地“扑哧”笑出声来。

“混蛋，还敢笑？”段进宝气不打一处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小麒麟的脸上多了五根红红的指印。他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发做，只是咬了咬嘴唇，轻哼了一句：“你？”

“怎么，还想反抗？”段进宝微微一笑，似乎很赏识眼前这个人，“那就再赏你一耳光吧！”话音未落，扬手便来。

这一巴掌没有落在小麒麟的脸上，而被李小龙死死地抓住了。

“你……你少管闲事。”段进宝这才看到李小龙，在学校时他对李小龙也有所耳闻，知道这是一个不好欺负的硬汉，他这种人表面上嚣张跋扈，实际上却外强中干，对李小龙这样狠角色，一般不会主动挑起事端，这也是他们在学校里相安无事的原因。

“欺负我的朋友，我能不管吗？”李小龙直盯盯地怒视段进宝，他的手抓得更紧了，段进宝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龙，算了。”小麒麟拉了拉李小龙的衣服，他们对段进宝的恶名早有耳闻，这是一个不计手段的卑鄙小人，最好不要跟他结什么“梁子”。

李小龙松开了手，但他万万没想到段进宝得寸进尺，他刚一松手，段进宝的巴掌就打了下来。

“啪!”似乎比上次更响。

李小龙没有废话，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都熊熊燃烧起来，走到段进宝身前，“呼”地一拳打在他脸上，鼻子当即就开花了，红红的血加上满脸的泥巴，怎么看都像个小丑。

“你敢打我？”

“打你？我还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呢！”说罢一脚蹬在段进宝肚子上。段进宝站立不稳，坐到地上。

“小麒麟，揍他，把欠你的要回来。”李小龙抓住段进宝的头发，冲好友大叫。

小麒麟哪见过这种阵势，一个劲地往后退，不住地摆手摇头。

“你再敢动手，我就把你剁了。”段进宝咬牙切齿地冲李小龙吼道，他朝小龙吐了一口唾沫，却发现满是血污。

“让你剁，让你剁……”李小龙可不吃他这一套，上前一步，不管是头还是身子，一顿猛踹。这时，段进宝也不再耍横了，反倒不断地告饶起来。

李小龙打完了，带着瑟瑟发抖的小麒麟扬长而去。

“龙哥，没想到你真打了他。”小麒麟心有余悸。

“当然，那种人渣，我早就想揍他一顿了。”李小龙使劲地拍了小麒麟肩膀一下，“打起精神，不要怕，他不敢把咱们怎么样的。”

“没准他还真有什么后台。”

“怕什么啊，那种小虾米，估计认识的也只是几只虾米，顶个屁用。”

话虽这么说，李小龙的心里也不安起来，段进宝不是省油的灯，以前跟他作过对的人都被修理得很惨，他以前没想过自己会跟段进宝直面交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重情义，如果是自己受了什么气或许还可以忍受，但看到朋友受了欺负，那绝对不可以袖手旁观。所以不由地脑子一热就跟段进宝干上了。

李小龙性格孤傲怪僻，平时喜欢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他学业差而倍受同学歧视，他用拳头教训过块头远比他大的同学，同学们对他敬而远之。这也使得李小龙在学校没有亲密的朋友。他上课尤其寂寞无奈，下了课一人独处，要么沉思，要么双眼耽耽地盯着同学，如一头孤独的狼崽。但一旦走进他的生活，成为他的朋友，他就二话不说地为朋友两肋插刀。

当天晚上，段进宝就带人到学校里寻仇了。

李小龙和小麒麟同住56号寝室。他们刚刚睡下，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踢门声吵醒了。小麒麟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他看了李小龙一眼，见李小龙没什么动静，就连忙往被窝里钻了钻。

寝室里共有8个人，他们全被惊醒了，听这踢门的声音，绝对不是有人来串门，最靠近门的那位室友悄悄地向外打量了一下，我的妈呀，个个都体形健硕，凶神恶煞似的。这一看就明白了，是要动武来了。

“快开门。”门外又踢了两脚。

最靠近寝室门的同学叫志强，他哆哆嗦嗦地问大伙：“开不开门？”小麒麟估计那些人十有八九是前来寻仇的，忙道：“先别开。”

志强面有难色：“可这门早晚也得被踢开啊。”

外面的踢门声越来越响，惊醒了别的寝室，但没一个敢出来，都是悄悄地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看戏般地整个走廊里都是从各个门缝里钻出来看热闹的脑袋。

“怕什么，开吧。”一个声音响起。

是李小龙，他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服坚定地站在地上。小麒麟一惊，他刚才还以为小龙在装睡不敢应战，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摆出了阵势。

但没人敢开门，外面这群人来者不善，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但打架总是难免殃及池鱼。有人开始埋怨：“李小龙，肯定是你惹的，把我们都连累了。”

“是我惹的。”平时不怎么显山露水的小麒麟站了出来，他也穿好了衣服。

“嘿嘿。”李小龙不说话，拍拍小麒麟的肩膀，然后潇洒地甩了下头对室友道：“把窗户打开，你们到外面去，我一个人就行了。”

尽管大家同处一个寝室，有难不同当有点说不过去，但没人想惹火上身，都灰溜溜地从窗户里逃了。还有一个人没逃，小麒麟。

“你也出去吧。”

“祸是因我而起，我逃了把你丢在这还是人吗？”小麒麟握紧了拳头，尽管他的身体还在发抖，但眼神非常坚定。

“算了，你不是打架的材料，你在这会妨碍我的。”李小龙朝小麒麟胸口轻打了一拳，“别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们没事的。快走。”

小麒麟听从了李小龙的话，离开了寝室。

寝室里只剩下了李小龙一个人，顿时显得空荡荡的。他的肌肉紧张起来，流露着慑人的杀气。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铁棒，大概是把床腿给卸下来了。他屏住呼吸，先朝外面看看，没错，正是段进宝，他正在门口趾高气扬地叫骂，另一个身强力壮的家伙正用身体撞门。

李小龙手起棒落，门锁被他砸了下来，撞门的家伙大概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一个趔趄就冲了进来，李小龙把腿一伸，就把他绊倒在地，还没待他有半点反应，铁棒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背上，一瞬间，一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家伙就蜷缩在地，虫子般地抽搐着，再也爬不起来了。

又一个人冲进来了，看到同伴这么快就被摞倒，他明白自己遇上的是什么角色，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他亮出了雪亮的匕首，白光一闪，匕首朝李小龙刺来。

这让窗户外面观战的室友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麒麟更是心惊肉跳，这帮家伙都带着凶器，弄不好李小龙就会有性命危险。

李小龙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刀子飞来，他提起铁棒就朝对方的脸上打去，拿刀子的家伙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不要命的人，平常人看到刀子袭来本能地会躲避，而眼前这家伙就像是疯子，根本不管自己是否受伤，只是狠命地攻击，他心里一虚，连忙收回了刀子后退了一步，但李小龙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向前跳出一步，手起棒落，幸亏那小子拼命躲闪，没有打到面门，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疼得他呲牙裂嘴。

李小龙并没有善罢甘休，尽管对方连连后退，已经退到了自己的阵营中，他还是紧追不舍，把铁棒舞得虎虎生风，直逼拿匕首的家伙面门，那家伙大概没想到李小龙会单枪匹马地杀过来，不由地慌了神，腿脚也不利索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李小龙大吼一声，就像是兴奋的恶狼看到了肥美的羊羔那般兴奋，双手抡棒，排山倒海地朝地上砸去。那个家伙刚才还趾高气扬，现在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铁棒重重地打在坚硬的地面上，火花四溅。

李小龙直直地站着，背对着瘫倒在地的恶少，手里紧握着铁棒，红红的血缓缓地顺着铁棒往下淌，刚才那猛然一击致使虎口受伤。

那恶少瘫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他的裤子全湿了，刚才是李小龙手下留情给他留了一条生路，才故意打偏的，如果就这么直直地打下来，他必死无疑。

李小龙静静地站着，背对着众人，但没一个人敢动手，大家都被他恶虎扑食般的气势给震住了。

“是他……”李小龙先开口了，他从牙缝里拼出两个字，然后指着身体微微发抖的段进宝，目光凌厉地道，“是他先逼我的，我没错。如果要打，我奉陪！”说着，目光如炬地盯着对面的三个人（本来是五个，被李小龙解决了两个）。

“扁……扁他。”段进宝想做出凶狠的样子，但他的口气泄漏了他的惊慌。

那两个体型强壮的恶少对望了一下，他们的战斗意志削弱下来，刚才他们是四对一都无法伤到李小龙，现在是二对一，情况更是难料，而且眼前这小子虽然有点瘦，但却流露着可怕的野性，这让他们心悸，尤其是刚才凌空劈打时发出的怪叫，仿佛要把人的灵魂撕碎。

两个小子没有应战，灰溜溜地逃走了，段进宝心有不甘，叫嚣着要让李小龙血债血还，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后来再也没有“打过李小龙的主意”。

后来李小龙从事演艺事业后，回忆起这场打斗，常常兴奋不已，他更是把怪叫也发挥到影片中去，成了李小龙电影的另一道风景。

此刻的李小龙并没有学过拳法，但这种面对敌人匕首勇敢迎上去以攻为守的战法与后来他学的“咏春拳”精髓不谋而合，因为他已经在实战中感受过以攻为守的威力，他对咏春拳法就格外推崇。

其实当时李小龙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在气势上输人，面对四五个人的挑衅，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要全身而退，而是想倒下之前多打倒几下，让自己“够本”，没想到这种心态反而让他全身而退。

咏春拳去繁就简，套数简扼明了，最讲究实战，最推崇的即“打手即消手”的原则，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以攻为守”。普通拳法所用的档格（化解）招数，通常是当敌手一拳或一脚打来时，以臂挡之，然后再用另一臂或双脚反击敌手。在次序方面，档格必在反击之前，档与击不是同时进行。而在咏春拳的招数中，在档格敌手的同时又用拳脚击敌手，甚至不去档格，就直接攻击放手。是为“消打”或“以打为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