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起,我下沉(组诗)
2009-03-06朱思丞
朱思丞
今夜有风雨
我的指尖停留在花边新闻的某个晚上
在小报青春的幻想中,在旋转的玻璃门前
我的身体将迎向风中。像一个鱼饵,像一条渗水的船
因为身体某个部位的裂痕。在宽大的夜里
在出门前,我还回味着巷尾
性感女郎的高跟鞋踏过微弱的路灯
墙根下,有人掐灭了红色的烟头
想起一只蚊子,让人群一阵骚动
有人闯入风里。雨滴击中了他的前额,让世界哆嗦一下
报纸被雨水湿透了,文字溶入水中,把我切入了另一个主题
天空很湿:浊者多浊,清者更清
——这里有我的身世,被慢慢泡大。在风雨中
在理想的洪水来临前,我还原成了一尾虾
在滚滚的车流中
多好啊,在满池的金鱼、鲤鱼、鲫鱼中
我兀自感受着泥土的温暖
整个世界被风翻乱了。现在我要关闭自己,从心情
到身体,一起搬进电影院。我只买了肉体的票,灵魂免费
我的感动在现实和虚幻间游走
在电影院的最右边,我的脸扭45度
如果还有谁还在风中追逐,那张走失的照片在飞舞、旋转,或逃离
像是谁的生平。他捉住时,展开了一张侧着的面孔
——另一侧面很理想,但被生活锯掉了
他肯定感到失望。他扔掉它,在风中,雨水将把它淹没
那可能是我,风把我的邋遢放大成一个流浪汉。我的起居很潦草
我的内心琐碎被风卷起,街道上的水流漂起了许多污秽
许多沉默摩擦着,在荧屏上,此时变得比多舌的鹦鹉还吵
风吹起,我下沉
风吹起,吹皱了青天的面具
地面的纸张、草屑开始狂躁,头发很乱
那些纸屑也把风抬得很高,天空阴霾的尘土
大地上,麦田逐次弯腰,再抬起,是一个波浪推过
让我想起了大海:阳光并不是永远那么明媚
阴云的沙尘让我的眼睛很干。风沿着地面吹来,海潮涌起
我却嗅到了海潮的腥气。在黄土高原。蔓延,在身体內
动用我所有的心情的水。一下摊开在这样的空旷中
如此的博大啊,我的脾气已兴不了浪,我平静得像戴着面具
如同一只搁浅的船。风吹过,我的血管很干,我的水很浅
其他渔民还在风浪中颠簸,他们的生活在风中,在继续
而我伸手,风便从指缝间漏下了
就在手腕,秒针削下的一秒一秒漏下了
我什么也没抓住。站在西部的小镇,我看见风从春天一路走过
那个街头的小贩,他摊子上的水果,先从桃子,换成
红杏,再到南方的橘子,他的四季多么棱角分明!
而我呢?梦想的海洋变幻成大片的麦地
被生活拉下水,又被泥潭搁浅了生活
所以我的身体在生锈。所以风吹起的时候
一些东西在不停地上浮,而我却在土地上不停地下沉
秋风、秋风
——悼念一棵树
天很高。地很厚。很沉的脚步。吊着的天空很弯
弯成一张弓。渐渐冷去的月亮,在天边,多孤独
走在风中,那个挑山的汉子,腰慢慢
弯下去。慢慢捧回大地的心,在行程中
他启口,曾经的牙齿很白。曾经的话语已散落风中
风吹过。吹过丛林下的山地,抽走了那些草的绿,草的青春
它们的头发走向灰白,阳光已融不进它们的身体
那个蟋蟀,一撇一撇地走去,再没回来
风吹过,从地下,从胸腔,擦出的声音,多衰老
向我道别了。吹着风,天空更弯了
它要弯成一个圆,一个轮回。尘土扬起
又落下。一条路伸向远方,在远处消逝
似乎连池塘的蛙声也被谁捉走了
只有风,风吹过。那棵树交出了
它成长的税。从春天到秋天,落叶还原大地
青春回落。风起、云淡、天多空
呼吸已被风锯下了。树干倒地,
犹如一座坍塌的大厦,轰轰然地
一群工人在它身上忙碌着。锯子、斧头、砍刀
留下薄薄的年轮,拨开时,还未看清
风吹起,风已经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