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危机”让全球不踏实

本报驻外特约特派记者 卫敏思 宋珊 李同舟 傅涞 王新萍 本报记者 何申权

监狱本来是惩罚罪犯的场所，但对很多国家来说，监狱也在滋生犯罪，甚至成为随时可能爆发灾难的“活火山”。英美以及俄罗斯、菲律宾和拉美的很多国家都面临着监狱人满为患、难以管理的问题。除了袭警越狱、狱霸横行、囚犯火并等暴力事件，各国监狱里还有很多看上去稀奇古怪的事，有的反映出监狱管理不善或狱警腐败等阴暗面。监狱的管理过松过严都会引发乱子。一位中国司法专家分析说，目前各国的监禁体系面临同样的“瓶颈”：犯人关押多，容易“交叉感染”；单独关押对人类个体来说存在心理承受问题，也让政府承受不起高昂费用。英国内政部就算过一笔账，管理每名囚犯一年耗费2.8万英镑，这个数字甚至比很多英国人的年薪还要高。为解决监狱管理这个社会难题，各国还想了不少招。

监狱丑闻时有发生

美国有很多大片和影视剧都描写过监狱暴力。如《最后的城堡》，讲的是无辜入狱的军人埃尔文与腐败的典狱长之间如何周旋，并最终指挥着自己招募起来的“新军”———1200多名狱友越狱的故事。美国国家地理频道曾推出过一部关于监狱生活的专题片，揭露了加利福尼亚州立监狱里的一些生活真相，有关评论说：“在监狱里容不下弱者，有些犯人就像掠食动物，他们常常打架……在这里，你绝不能怕事，因为事会时常惹上你……在这里，最重要的事是认清自己的帮派和种族，然后维护它的声望、效忠它，绝不示弱……”

据美国《华盛顿邮报》2008年7月11日报道，美现有230万名在押犯，为世界第一。狱内性侵犯的现象在美国监狱比较多，美国的研究机构曾保守地估计，美国监狱中至少有大约13%的犯人曾经遭受过其他囚犯的性侵犯。监狱“性奴”丑闻的多发区是得克萨斯州、伊利诺伊州、密歇根州、加利福尼亚州和阿肯色州。

2004年10月，《纽约时报》曾爆料说，有一位名叫约翰逊的黑人青年囚犯在一年半的服刑期间被迫成了其他犯人性变态的受害者。当他向狱方提出保护时，监狱看守的答复是：“要么采取反抗措施打跑欺负你的犯人，要么就只能乖乖就范，任由对方发泄。”约翰逊说，他经常被狱霸以每次5到10美元的价格“出租”给其他犯人，这让他受尽欺辱。

菲律宾大大小小的监狱有1100多座，其中米骨达移民局监狱名气不小，它是专门关押外籍嫌犯和外国偷渡者的监狱。据一位入狱一年的华人介绍，米骨达监狱周围有很多餐馆、咖啡厅甚至游乐设施，犯人只需向狱警打个招呼并塞些小钱，就可以走出狱舍，到外面享受一番。2007年5月，该监狱发生的一起血案震惊了菲律宾，一名美籍嫌犯喝醉酒，先后用私藏的刀子、螺丝刀闹事，最后被狱警击毙。菲律宾移民局局长利班南称，发生这种恶性事件的主要原因是监狱在押犯人过多。但《马尼拉时报》质疑狱方说：“为什么嫌犯可以在监狱里酗酒？刀子和螺丝刀又是从哪里来的？”在菲律宾主要拘禁恐怖分子的巴贡迪亚监狱，也发生过囚犯用手机与恐怖组织在逃头目预谋越狱的恶性事件。

俄罗斯监狱的“拥挤状态”是出了名的，据俄罗斯《真理报》2月14日报道，每10万名俄常住居民中，就有626人在监狱中长期服刑。圣彼得堡一座名叫Kresty的监狱，设计容纳人数为3000人，但实际容纳人数是1万人，因此囚犯每周洗澡的时间只有可怜的15分钟。2007年10月，俄一所州立监狱发生少年犯骚乱事件。据俄国际文传电讯社报道，俄联邦惩罚执行局官员称“这起骚乱事件的起因是部分少年犯不想被转移到成人监狱”，但有其他媒体说，原因是监狱伙食太差，这些孩子无法忍受。

今年2月24日，俄总统梅德韦杰夫专门签署新法令，要求监狱进行改革，改善监狱的拥挤状况，并保障囚犯的伙食费及其他生活花销达到一定标准。梅德韦杰夫还说，俄罗斯的监狱里目前大约有90万名犯人，“这个数字太高了”。

“囚满为患”加剧管理难度

曾有一位美国刑法学家总结说，监狱危机主要表现为4个方面：犯罪率不断上升；累犯率很高；监狱犯人爆满；监狱财政困难。

犯人过多、缺少警卫是拉美监狱里暴力犯罪频发的两个主要原因。联合国有关数据显示，有26个拉美国家和地区都有监狱关押人员过多的现象，平均超员120%，巴西超员最多，达到181%。2006年，因人手不足，墨西哥一所监狱竟雇其管辖下的42名犯人充当狱警，并每月给他们一些报酬。选择他们的原因是，其他犯人最怕这些人。2007年8月，由于两个敌对帮派之间发生争执，巴西蓬特诺瓦一个监狱里25名囚犯被烧死。事后调查显示，这个能关押87名犯人的监狱里住进了175名囚犯。2003年4月5日，洪都拉斯港口城市拉塞瓦一家监狱也因囚犯太多，结果狱中两个敌对帮派斗殴时点燃监狱里的床垫和柜子引发大火并导致骚乱，共有86名囚犯丧生。有人权问题专家认为，拉美国家监狱囚犯过多的原因是一些国家司法程序进展缓慢，70%的犯人在被宣判有罪前已经在监狱里待了好几年。

多年来，牢房“供不应求”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英国。英国《每日电讯报》2007年12月2日曾报道说，“严格来说，英国整个监狱系统只剩下9间空牢房”。英国百姓调侃说，英国监狱异常安全，因为里面已经挤成了“沙丁鱼罐头”，囚犯想从里面钻出来都不容易。为此，英国内政部想出的怪招是使用“监狱船”。英国第一艘监狱船是一艘参加过1982年马岛战争的旧军舰，该舰退役后曾被美国买去当流动监狱。1997年，英国又将其买回，临时关押囚犯。到了2006年，“监狱船”计划被推行，大批囚犯一夜之间成了“岛民”。英国反对党保守党立刻站出来指责政府的这个做法“很短视，也很昂贵”。英国内政部的一项统计说，现在管理每名囚犯一年要耗费2.8万英镑，这个数字已经比一些英国人的年薪还要高。

除了人满为患之外，英国监狱最近10年还被爆出种族歧视、腐败等尖锐的问题。2005年春，《环球时报》记者在伦敦希思罗机场附近的一座监狱采访时，亲眼目睹了一场囚犯示威活动。由于不满监狱管理者的粗暴对待，大批被怀疑是非法移民或是以反恐法被拘禁的囚犯在放风时间突然冲到监狱中心的空地，将写着英文“HELP”（帮助）的白色衬衣一件件地连在一起，又摆出了一个巨大的“HELP”，并且坚持围站在一起不愿离开。英国内政部事后承认，一些囚犯曾受到不公待遇，其中一位囚犯自杀导致了该起示威。英国广播公司（BBC）等媒体还报道过英国少数族裔青年在监狱或惩教所内被打死的事件。对于监狱内存在的腐败现象，英国监狱惩教员联合会秘书长卡顿认为，狱方管理人员薪水低和招聘录用过程不当是狱警腐败的部分原因，整天面对囚犯毕竟不是件舒心的工作。

监狱管理有松紧之争

“全世界的监狱管理现在都遇到了瓶颈。”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王顺安教授告诉《环球时报》记者，18世纪，伴随着人权、自由、平等、博爱等理念的出现，自由刑成为刑罚体系的中心，由此也产生了一些问题。王顺安解释说，所谓自由刑，即指通过监禁来剥夺人身自由的刑罚，相对于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生命刑与身体刑而言，自由刑显然更加人道。但从20世纪开始，自由刑的弊端逐渐体现出来：首先是关押成本太高；其次，过多囚犯同处一室可能存在“交叉感染”的问题，放在一起关押，若管理不善监狱很可能会成为犯罪学校，而都采取独居关押不现实，对社会个体来说，心理也很难承受；第三，囚犯获释后难以融入社会，有时生存都成问题。

王顺安表示，为了突破这些瓶颈，西方国家对监禁体系做了不少改革，采取了“重重轻轻”原则，指的是对重刑犯重判，对社会危害程度不高的罪犯则尽量轻判，大量推广缓刑和假释制度，甚至取消监禁，用社区矫正来替代（只适用于情节比较轻微的初犯）。王顺安告诉记者：“中国应该学习西方监禁体制改革合理先进的一面。当然，西方监禁体系也存在不足之处，比如惩罚性太淡，没有对罪犯进行充分的价值观和人格塑造，也就是我们说的改造。”

美国倡导的“重重轻轻”原则，在英国等国也遭到阻力。英国《卫报》2007年1月曾报道说，英国内政大臣、大法官和检察总长联名致信本国法官，要求他们在判刑时“高抬贵手”，不要动辄就把人送进监狱。但他们的建议遭到很多反对，保守党时任影子内政大臣戴维斯形容这是“难以置信的建议”，他认为这样做等同让监狱在押囚犯数量决定罪犯的刑期长短，完全无视法律的严肃性。

监狱管理催生不少新招

为了解决监狱管理难、监狱财政不足的问题，美国还出现不少私营监狱，它们的好处是更“经济实惠”，相同规模的监狱，如果由私人部门建造和运转则比政府监狱节约大约15%的成本。美国50个州中，目前有30个州设有私人监狱，2002年的统计表明，私人监狱接纳的犯人占美国全部监狱容纳的囚犯比例的5%。但美国采取私人监狱也有问题，如逐利本性必定会降低罪犯福利，恶化监狱服务。

俄罗斯监狱常搞一些其他国家少见的活动。2004年11月14日，来自俄各地监狱的20名选手参加了名为“美丽的红莓花儿”歌唱大赛，比赛前5名甚至得到俄司法部门颁发的提前释放证明书。此外，新西伯利亚女子监狱每年都举行“春天小姐”选美大赛，摘得桂冠的女囚还能得到约合300欧元的奖金。该监狱负责人表示，“她们是女人，不管在监狱中还是在外面，都需要感觉像女人”，举办受刑人选美大赛有深远的意义，“只要给予受刑人表现的机会和多关怀她们，她们出狱后就更容易融入社会”。

俄罗斯监狱的这些做法引起了俄罗斯网民的很大兴趣。在俄罗斯的一些网络论坛中，有的网民说：“让犯人学习一技之长，能使他们在刑满之后，更容易找到工作，但是这个社会还是有很多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们……”。还有网民表示，“要重视罪犯心理问题的纠正，让犯人们每天都有良好的心态投入到改造生活中”。▲